谦德庄记忆之一

　　谦德庄的回眸与感怀

　　 狭小扭曲的胡同，堆积着不成比例的破旧的小房；坑凹不平的炉灰渣子路，行走着面带郁闷神色的人们；冬日里夜幕下商贩摊上那幽幽燃烧的电石灯火，还有那声声悠长的吆喝叫卖声，好像是在诉说着谦德庄人们情绪的怨叹；夏日夜里的那难以忍受的热浪和臭河难闻的气味儿，不得不让人们议论的话题是谦德庄何时改变这一切……

　　 谦德之庄啊，何处寻觅你的谦和德？

　　 那数十年间没有改变的低矮、潮湿、拥挤、脏乱、嘈杂的居住空间、那辈辈繁衍的人群，好像在生活这道难解的命题之中，把谦谦之风，道德之说不得不遗忘了。人们为了一点堆放柴煤、晾衣晒菜的方寸之地，你搭个小房，他盖小煤池而相互指责致使谦字失色；不足十平米的小房中，老少三代同居一室，又使德字无法回避面对的事实……这能把错过归结于普通百姓吗？多少个火烧云燃烧的黄昏，老人们背倚着那掉砖灰的房山墙，把小孙子搂在怀里，哼着的天津时调：“我这辈子没指望啊，盼我孙子住上大楼房……”老人诉说的是盼望着脏乱破旧的谦德庄，突然有一天破旧低矮的民房变成高楼大厦、弯弯曲曲的胡同和小道也修成宽阔的马路，楼房和道路两边是鲜花盛开的花坛……

　　 这来自谦德庄老百姓心中的愿望，能算奢望吗？

　　 谦德庄啊，阿里巴巴何时来为你唱“芝麻开花，芝麻开花……”？

　　 何须让阿里巴巴来多管我们的事。那是一天的春风里，谦德庄大家小巷传来喜讯---政府说要给咱谦德庄扒平房盖高楼了……

　　 几天后，谦德庄真的走来了许多的官员，百姓们说那叫领导视察。

　　 几天后，喜讯悄然吹入谦德庄的大大小小，歪歪扭扭的胡同。人们的嘴中那翻卷的舌头，都在传说着一个激动人心的热点新闻――“我说，这回可不是瞎说了，咱谦德庄的破旧平房要推倒盖楼啦。”顿时，大街小巷响起了纯正的津腔：“我说二嫂子，你听说了嘛，咱谦德庄的破平房要拆了，是真的吗？”问得人声调那叫一个兴奋。“你老这是怎么说话，可不是真，我家孩子他爸听说耶国家改革开放，咱谦德庄可是重点的改造的地区，说是市里和区里的领导，可都议论咱谦德庄的事了”。答的人声调那叫一个亢奋。

　　 数日后，谦德庄沸腾了。布告、通知、广播喇叭声、汽车引擎声响成一片。

　　 谦德庄的居民真的要拆迁了。

　　 人们就盼着这一天，居民们的豪爽劲儿上来了：“没说的，政府给咱办大好事，咱们还能让政府为难”。百姓说到做到，几天的功夫谦德庄居民告别了居住数十年的破旧房屋搬家了，几天的工夫谦德庄那高矮错落的破旧小房被推土机推成了平地。

　　 搬迁那天，笔者在现场，亲眼看见一位老人还真动了感情。我问他拆迁是好事儿，您老为何眼睛含着泪花儿呢？他回答说，自己也说不清楚是舍不得自己家那马路比胡同高；胡同比院子高；院子比屋子高的，透风、漏雨、倒灌水的“三级跳”的房子，还是联想到了一年后将住进去的，宽敞明亮的新楼房的模样儿，于是，老泪就是止不住的流……

　　 现在再提起来这些话语，恐怕已经成为历史了。

　　 今天的谦德庄，乳白色的、浅黄色的高层楼群林立，居民小区中处处是翠绿的草，鲜艳的花。出出进进的人们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那脸上的笑纹似乎在说明――昔日的郁闷、忧愁已经被今天的幸福和快乐取代……

　　 这不禁使我联想起今年夏天发生在谦德庄一个真事的故事：一位曾在谦德庄居住过的老人，故地重游回谦德庄想找他昔日的记忆，他在飘弥着酒菜香气的饭店门前，在打听一个他曾经喝过羊汤的小酒馆儿。他用手比比划划地说，好像从广东路口进去就是酒馆儿，酒馆而旁边是一个破烂市，挨着破烂市是一个唱大鼓说书的茶馆儿……这时，有一位路过的老者答话了：“我说老哥哥啊，您老说的那是汕头路口吧，不错，那儿曾经是有个全羊馆儿，过了这卖羊汤和羊杂碎的小酒馆儿进去就是谦德庄，对嘛？您老说的这些地方现在没了，全变了.过去的谦德庄那炉灰渣子垒的院墙，那用破碎砖头搭建的小房全没了，现如今咱谦德庄全是成片的大楼房了……”

　　 老人点点头，望着一片高楼大厦，仍旧在发问“下雨天不再往屋子里倒灌汤了？胡同里不飘淹死的耗子了，家家不在胡同里升炉子拔烟了？那屋里炕上的稻草帘子还湿得能长‘狗尿苔’（一种菌类）吗？好啊，谦德庄可真是大变样了。”

　　 老人问得很仔细也很动情，他的眼睛湿润了，褐色的眸子深情地看着灿烂阳光下的那座座楼群，马路上那流动着的车辆，不锈钢的小品雕塑，还有那盛开的月季花……“这真是谦德庄？变化可太大了？你要不说我还真不敢认了。”

　　 “没错儿，我也是从小就住在这里。今个儿天气好，我陪您老逛逛新谦德庄？”

　　 “那不敢当……”

　　 “我啊，还别不告诉您，我是天天儿在这儿溜哒，就是看不够、溜不够这新谦德庄。”

　　 老人们沿着宽阔的马路走着，贪婪地望着路两边的街景。

　　 一群唱着歌的幼儿园的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走进西楼路边名为“西苑”的公园。秋阳下刚刚绽放的菊花，引起孩子们和游人的驻足留连。

　　 这两位老人站在路边小花园中最高的红亭子上，对着那林立的高楼、繁华的街景、欢笑的孩子们深情地望着……阳光余辉那古铜色的光撒在老人和孩子们的身上，这花园中的“群雕”，难道不就是谦德庄变迁的两代人历史见证吗？

　　 昔日的谦德庄仿佛已经成为人们嘴中的故事，一个充满生机活力的谦德庄，正在展开改革开放的画卷……

　　 此散文发表在2009年11月26日《天津日报-文艺周刊》

　　 文/ 魏定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