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菜代”的日子
luyued 发布于 2011-05-16 17:47 浏览 N 次
“低指标,瓜菜代”是五十年前的一句口号,提起它我心头便觉沉甸甸的。这句话的意思是口粮标准从低,以瓜菜代替口粮。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我国遭遇天灾人祸,粮食极度匮乏,不得不勒紧裤腰带。学生和居民一月25斤粮食,鸡鱼肉蛋凭票凭证限量供应,肚子里没油水,饿得格外厉害。“低指标,瓜菜代,少吃粮食多吃菜”,没办法,南瓜、地瓜、腊梅瓜,煮在锅里就当饭;荠菜、灰菜、马生菜,剜到篮里就是菜。有顺口溜说:“南瓜北瓜,天天吃它;无油少盐,味道不佳;糊弄肚子,还挺呱呱。”一开始,好一些,有瓜可吃,有菜可代。捋榆钱,够槐花,挖野菜,由近及远,后来就到了花园庄,到了千佛山,到了北园。花园庄往东是一条土路,也就是今天的花园路。那时,路两边多是庄稼地,快到山东大学的地方,北边是砖瓦二厂,南边是一片坟地。石兽、石人和石牌坊相伴着一座大墓,那就是闵子骞墓。这一带的路面高出路面许多,一到雨天,路上便会积水。千佛山脚下有农田、果园,路西也有一片公墓。农田里野菜不多,都被农民当杂草除掉了。所以剜野菜大多是在野地里。人生菜等7月份长得最旺,烈日高照,无遮无挡,蹲在地上剜野菜,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连眼睛都被糊住。拉拉秧比野菜还旺,拉在腿上,生成道道血印子。能挖到野菜就行,吃点儿苦没啥。野菜有好多种,苦菜、蕨菜、面条菜、笔管菜、灯碗菜、扫帚菜、苦苣菜等。最早生出的大概是荠菜,“三春戴荠花,桃李羞繁华”,春天的原野星星点点都是荠菜的身影。我们的乡党辛弃疾写过“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的诗句,民间也有“农历三月三,荠菜煮鸡蛋”的习俗和“农历三月三,荠菜赛灵丹”的说法。荠菜适合包饺子,唯棵体瘦小,择起来很麻烦。春天的荠菜鲜嫩好吃,到了秋天,便已变老,味涩。唐代诗人孟郊叹曰:“食荠肠亦苦,强歌声无欢。”比起来,野菜里最好吃的是人生菜。人生菜就是苋菜,原始人就曾以苋菜为蔬。古人将其分为白苋、赤苋、紫苋、五色苋、人苋和马齿苋,通称六苋。凉拌或是炒鸡蛋,都算美味。明代王磐《野菜谱》说:“野苋菜,生何少,尽日采来克一饱。”先是在野地里采摘,后来,北园的菜地里种起了大片的人生菜,长得有半人高,很是肥嫩,只是要花钱买。马齿苋也就是马生菜,野苋菜的一种,贴着地皮儿长,小圆厚叶,里面的汁液很黏。大概只适合凉拌,放上醋和蒜泥,滴点儿香油,有麻汁更好,味道也不错。印象最深的是灰菜,灰菜即是藜,《史记》有“藜藿之美”的说法,藿是嫩豆叶,藜和藿并称贱菜,古代是最贫寒之人的蔬食,唐人即有“野饭具藜藿,永日亦不饥”的诗句。灰菜有毒,吃多了身体会发生浮肿。我曾经因多吃灰菜而中毒,面部浮肿,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作家汪曾祺在《故乡的野菜》一文说:“这东西(灰菜)我的家乡不吃。我第一次吃灰菜是在一个山东同学的家里,蘸了稀面,蒸熟,就烂蒜,别具滋味。”灰菜又叫灰条,“灰条复灰条,采采何辞劳,野人当年饱藜藿,凶岁得此为佳肴。”(《野菜谱》)
济南民谚有“东麦西米,南柴北菜”的说法,北园自古就是济南的菜篮子。明代文人王象春说:“城北水洳之地,尽画作畦,以供官民之食用。”他还以《北菜》为题,写了一首诗:“当年二月献王瓜,错落珠盘碧玉芽。旱后千畦如刮板,葫芦五月未开花。”后两句写的是灾年景象。“丙辰苦旱,饥民同草芽啖嚼无余,岂复得新菜之美酸。予至济既无食肉齿舌,专仰菜以给,又罹此苦。菜不熟曰馑,余避饥而得馑,其何利焉。”明代王磐《野菜谱》说:“谷不熟曰饥,菜不熟曰馑。”丙辰即万历四十四年(1616),“山东比年荒旱,道殣委藉,父子兄弟互相残食,妇女流寓江南。山东饥,夏四月蝗,复大饥;九月,山东累灾之余,死徙流离者,十之六七。”(《中国气象灾害大辞典》)旱灾加蝗灾,饥馑交迫。瓜菜代开始的1959年下半年,全省出现几十年罕见的大旱,接着又是土蝗大发生,粮食大规模减产,有的地方绝产。北园一带,情形尚好,清泉玉溪,滋润田园。“田园饶利,村落如画,春日菜花满地可观,昔人有句黄菜花中见鹊山,为人所诵。”(清王贤仪《家言随记》)清代文人王培荀在《乡园忆旧录》中也说:“历城北门外最饶佳境,三春烟雨,菜花弥望。”我和小伙伴儿们来挖野菜的时候,看到这里的菜地一片绿油油,茄子、芸豆、黄瓜、西红柿、萝卜、辣椒等长势喜人,藕池里荷叶茂盛,荷花盛开,水面一层绿色的浮萍。北园的菜农们富了,“七级工,八级工,赶不上农民一畦子葱”。说到这里想起一个小插曲。1960年10月,梅兰芳来济演出,一个章丘的农民对大家说,为看梅老板的戏,他提前三天来济南排队买票。有人跟他说:“两元的票价可不低呀!”他立马回答:“不就几畦子葱么,算啥!”看,牛不牛?我们眼看着鲜美的瓜菜不能摘,在田边地头挖点儿可怜的野菜还遭人白眼和呵斥。一些汉子和娘们儿,时不时就赶我们走,怕我们偷他们的蔬菜。“玩儿妈的,小兔崽子!把菜都踩坏了,快拔腚!”我们便恨恨地盯着他们。“看什么看,快滚!”无奈,我们只有怏怏而去。无怪古书记载:“北乡之民,治畦圃,性朴鄙。”一次,我和同院的小生在北园剜野菜,又饿又渴,便向一位老大娘讨水喝。老大娘慈眉善眼的样子,说:“哎呀,孩子,真可怜!来,给你们几个西红柿,赶快回家吧。”她从菜地里摘了十来个通红的西红柿,让我们拿上,还不住地叹气。
能吃上野菜也算得福气,到后来,榆钱没有了,吃榆树叶、榆树皮,剥光皮的榆树很快就死了。先是吃杨树的花叫“无事忙”,后吃杨树的叶子。再发展到吃几乎所有植物的叶子,地瓜叶、西红柿叶、黄瓜叶、豆叶、南瓜叶、茄子叶,最难吃的是南瓜叶和茄子叶,叶子厚,毛茸茸的,噎嗓子,难下咽。我们院里西屋李家不知从哪里讨还来观音土,吃下是土,拉下来还是土,只是糊弄肚子不饿,什么营养也没有。我尝了一口,就是吃黄土,根本咽不下去。
听说专家们也没闲着,整天忙于开发代作食物的新品种。后来便有了被称为“水中猪肉”、“植物牛奶”、“人造鸡蛋”的小球藻,有了小球藻面条、人造肉之类,说是营养丰富,蛋白质多,到底怎么样,只有鬼晓得。倒是小梁隅首一个妇道人家,不声不响做起一门生意:卖凉粉。后来得知,原料是用护城河里的苲草。放上酱油放上醋,口感还不错。当街摆一张小桌,吃的人竟也不少。
瓜菜代的结果,是老百姓严重缺乏营养,好多人得了水肿。皮肤一按一个窝,弹不起来。有民谣曰:“低指标,瓜菜代,吃得饱,饿得快。肿了大腿,肿脑袋。当天死了当天埋,穿上杠子往外抬。”
我那时上小学,学校组织我们到马家庄义务劳动--拔草。我们排着队,走了十几里路,来到城市东部的庄稼地。玉米稀稀拉拉,野草疯长有一尺多高。田地龟裂,蝗虫肆虐。说是拔草,哪里拔得过来。天灾可怕,更可怕的是人祸。本来,1958年,全国农业大丰收,粮食高产,吃不胜吃。“1958年,吃饭不要钱”,城市的单位、街道都成立了公共食堂,可着劲儿地造。当时人们都忙于大跃进,白天黑夜连轴转,大炼钢铁,放卫星,地里的庄稼无人管,任凭倒伏任凭烂掉。暴殄天物的结果,是老天爷无情的惩罚。饥饿的铁锤,把人们的狂热击得粉碎。
(图片转自百度网 金太国 摄)- 06-17· 竹炭魔法衣效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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