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密云水库上游的白河

长城鹿皮关处的大关桥

站在河谷中，望着山脊上的长城，发思古之幽情

这涓涓细流，将进入密云水库，供给北京

每天早上起床喝一杯水，对身体大为有益，但是极少有人想到，这清凉洁净的水来自何方。那些密密麻麻的输水管道，从何处开始送水。

北京地表惟一可以饮用的水来自密云水库。建于40多年前的这座水库，全面积达到188平方公里，是亚洲最大的水库，设计蓄水量为43亿多立方米，相当于67个十三陵水库或150个昆明湖。密云水库的环库公路就长达 110公里，乘车转一圈需要三个多小时。这样庞大的水库影响了整个地区的生态环境。在水库的介绍资料上，写着这样一段话：“密云水库以山灵水秀，景象万千而吸引游人，成为京东著名的旅游风景区之一。当您来到水库，迎面就是巍峨的大坝。登临坝顶，顿时豁然开朗，烟波浩森，天水茫茫的湖面，鱼船点点，一眼望不到尽头，库旁的各式建筑，隐现在青山绿水之中，恰似仙宫琼阁。”

美啊，更何况水库附近还有长城遗址，峡谷深潭。听说修建水库时种植下了两万多亩红叶林。四十年时光，当年小树都已长大，正值壮年。时逢金秋，天蓝湖清，红枫树烽火台，相互映衬，该是怎样绚灿的美景入画。

于是备车出发，从城区西四环直奔东北方向的密云水库。新修通的京承高速公路二期，绕开了车辆拥挤的京顺路，将我直送到密云城下。穿过绿茵葱茏新近整治过的城区，沿白河前行。路旁山丘上出现一个高99米的“佛”字，这必是到了溪翁庄镇东智西村的云佛山了。此佛字是由著名气功巨笔书法家贾松阳先生为迎澳门回归而作，所用巨笔有90斤重。1988年，部队在此地开山炸石，发现十五亿年前形成的天然石洞，经旅游开发部门精心修饰，便成为当地一景。

渐渐公路进入山区，路窄弯多。水库隐隐在一侧显现。这两个月北京气温高，枫叶还未变红，红的是爬山虎，攀援在公路旁的山壁上，给灰白的石块披上红色的盛装。我的目的地在14公里外水库白河入库口的大关桥，对路旁景物葱葱一瞥，只觉得盛名之中的密云水库，水入这样少，大坝库岸，清晰留着高水位时候的痕迹。

去大关桥，是因为那里新近围出了一片湿地，为改善密云水库水质的重要举措之一。

密云水库近年来上游来水锐减，年平均来水量仅为多年平均的 1/4 ，而下游用水量日益增加，来水与供水量入不敷出，库存水量明显下降。大量浅滩露出水面，形成湿地的雏形，为鸟类提供了良好的栖息场所，吸引了大量迁徙南方的水鸟。水库蓄水量大幅减少，也造成水质的变差。

而今只是将湿地概念更完善化，包括水库上游120公里白河主河道两侧都要退耕，以助于恢复湿地面貌。人工湿地主要依靠生物氧化、沉淀和过滤的方法，营造出类似天然湿地功能的地域，让水藻和水草充分吸收污水中营养成分，变成清澈的涓涓细流后，再流入湖泊。

大关桥的湿地规划面积150亩，湿地内种植的植物都是以适宜本地区生长的水生植物芦竹、芦苇、蒲草等为主。据说在相关部门的精心管理下，湿地植物生长不错，芦竹平均株高2.0米，最高达4.0米。

公路七转八拐，眼前两山对峙，气势雄浑。山之间是昔年大河冲击出来的河床，足有数百米宽阔。那横跨宽阔河床的大桥上“大关桥”三个字赫然醒目。大关桥修建于1971年，在桥栏前伫立，遥想当年这里：碧浪翻卷，水声震耳，山风不绝，两岸山峦翠绿，山中滴水成潭。而今桥虽在，桥下河流却仅有十几米宽，几十公分深，慵懒地在河床上慢慢流淌着。河滩上大片的芦竹蒲草疯长着，然而，河滩上的玉米长得更凶。正是收获季节，玉米地里一片金黄。高可没人的玉米一棵棵仿佛壮士，却不是湿地的守卫者。恰恰相反，这些玉米与湿地植物争水源，破坏湿地的建设，甚至可能让环保部门的努力付之东流。

大关桥另一侧，白河西岸，“鹿皮关”三字屹立在山石上。作为明蓟镇长城的重要关口，鹿皮关北通河北省丰宁县，西北与怀柔县接壤，口门较小仅容一人一骑通过，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兵家必争之地。鹿皮关以关门东西两侧悬崖峭壁，山色似鹿皮斑纹得名。据考证，鹿皮关长城始建于公元550～559北齐年间，在明万历年间重修，至白马关有30公里，地势异常险峻陡峭。现在关口设施已全部毁损，但有山路可以攀登。从鹿皮关可以一直走到慕田峪或古北口去。

从桥上下到河岸上。走过玉米地与荆棘丛，终于贴近河水。河水很清凉，想到那方圆百里的密云水库，全依靠这清浅河水灌注，不觉怜惜起这条河来。河边河沙洁白柔软，沙粒中有小虫悠闲爬行，坐在沙中，望山脊上长城古关巍峨，感天地之苍茫，发思古之忧伤。当年动用无数人力物力修建的长城，终究也没有能阻止北方游牧民族的南下；而今同样动用无数人力物力修建的水库，没有水，如何防洪防汛又如何发电？

最早的北京城傍泉而生。上个世纪50年代的统计，北京还有泉1347眼。北京平原部分的地下是一个充满了孔隙水的巨大“地下水库”。短短几十年，不仅许多名泉逐渐枯萎直至无水，连由西山泉水供给水源的昆明湖也改由京密引水渠供水了。莲花池、玉泉山黑龙潭泉、昌平龙山泉、房山万佛堂泉等著名大泉都已有名无实。

人口增加，工农业发展，常年干旱，都是缺水的原因。然而最重要的，还是人类对水资源无节制地滥用。

就连眼前这小小的湿地，水面已经萎缩很多，水生植物大多是人工种植，要靠人用水泵从河道抽水进行浇灌保苗，边栽边浇，还要派专人进行田间管理。因为当地人习惯在河滩上垦荒，栽种农作物，换取眼前的利益，甚至发生过有人阻挠破坏湿地建设的事情。

这就像是为了保护白洋淀湿地的水位，从其上游的王快水库和西大洋水库调水，无水可调之后，又跨流域从漳河水系的岳城水库调水。单纯的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能够真正维持白洋淀到几时？

人向大自然无休无止要着水。庞大的水库摧毁了原来这里的大多数湿地，现在，水库又开始培养湿地。

大关桥一侧，鹿皮关长城西北方向，就是上了北京旅游名胜榜的黑龙潭。散落于4公里大峡谷中的黑龙潭其实是十八个潭的总称，据说潭水水位落差达到220多米，然而倘若没有水，那些平沙潭、通天瀑、龙卷身，黑龙真潭等等千姿百态、各领风骚的潭水，不过是一个个苟延残喘的小水洼而已。

从大关桥回到水库白河大坝上，水库中的水位下降得很厉害。一些原本淹没在水下的山包不仅完全裸露，其上已经零星生长起植物。望着水库中露出的小山，不禁感叹。这座昔日的“燕山明珠”，水量已经不足7亿立方米。其中有6亿多立方米的水还是死库容，不能放出。人定胜天吗？

恩格斯说过：“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