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续第三章

默认分类 2010-08-01 14:50:28 阅读0 评论0 字号：大中小

麦秸又松又软，躺在上边舒服极了。可我就是躺不住，时间每分每秒都是对我的折磨。我掐着手腕上的脉搏，精细的数着跳动的数字时间，努力克制着激动的情绪。我们约会的时间是十点左右，那时候，大人们已经进入紧张的劳动中，正是我们相聚的最佳时间。正在胡思乱想，突然一只大鸟扑棱棱的从头顶掠过，吓我一跳，浑身一紧，立刻弹跳而起，只见那只大鸟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梢上面，枝杈唰唰的碰撞声传来。接着恢复了安静。只是短暂的一两分钟，树梢里便传来令人恐怖的夜猫子叫声。听老年人念叨过：夜猫子叫是不详的预兆，尤其是它发出的怪笑，更令人抖寒，不冷而颤。我能相信这些个胡扯乱言吗？就因为听见夜猫子叫，便和舒兰失约，那是不可能的。爱能战胜一切！当时就是那么鬼迷了心窍。唉！爱的力量真厉害！真他妈的厉害呀！

从麦秸上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猫腰捡起一块半头砖，用力向猫头鹰栖栖的那棵树掷去，大鸟扑啦啦飞走了，临行前，留下一串凄凉可怖的笑声。这家伙真讨厌，真他妈的扫兴！用力踢了一趟退，舒展一阵臂膀，刚才身上隆起的鸡皮疙瘩放松了许多。这时候，远处传来打麦场机器隆隆的声音。我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心房开始扑通扑通的跳！再挨十分钟，顶多二十分，我和舒兰就见面啦！我不能再等待，身不由主的向村里走去。大街上静极了，欻欻的脚步声传出很远很远。走过半趟街，拐进一条深深的胡同，胡同里幽静迷离，月亮照在我的脊背上，把身影推出去老长老长，像一个巨人走在我的前面。出了胡同口，向西望去，抬眼便看见了宋淑兰那个小窝棚亮着昏黄的灯火。心中又一次紧张起来，舒兰啊！你在等我吗！我来了！

我溜着墙根儿走到舒兰家的围墙下面，举目观瞧：顺围墙堆着一圈猪粪，抬腿迈到粪堆上，围墙只剩下齐腰高，一偏腿儿便毫不费力的窜到墙头上，向院里张望，月影树影，筛出美景；侧耳细听，鸦雀无声。顺墙往下看，院里的猪圈墙顶着围墙，一伸腿轻轻的落在猪圈墙上面，然后一跃，便轻松的站在了舒兰家的庭院里。我自认为脚步极轻，还是被舒兰听见了，就见她吱呀一声把木门拉开一条缝隙，左右的张望，我一个箭步冲过去，脆不及防地把她拥向屋里，顾不及看清对方的表情，便紧紧的拥吻在一起。舒兰的泪水立刻侵湿了我的脸。她伏在我肩上嘤嘤的哭泣着。我知道她一直怨恨我不能果断的带她私奔。她捶着我的胸膛，哭着低声喊道：“你让我想死了！今天我们无论如何必须远走高飞，我真的受不了啦！”

宋淑兰的激情深深的打动了我，低下头吻着她的泪水，撕心裂肺般的苦痛难以挣扎。我心里急速的想着对策，刚想安慰她几句，猛听得哐当一声巨响，两扇木门豁然大开，惊诧之间，舒兰妈气咻咻的已经站在我俩面前，带进来的风把屋里的小油灯吹得摇摇与灭。当时我的心咯噔一下，从胸膛落到无底深渊：玩啦！彻底完蛋啦！

舒兰妈站在我的面前，怒发冲冠，手指点到我的脑门子，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怎么回事？快说！”声音几乎震破了房顶。她又向我逼近了一步，我以为她要下手打我，本能的向后倒退，可是窝棚太窄小，两步便退到了墙根儿。此时我的头脑清醒了好多，跨前一步，站在舒兰的身旁，心里想，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机会向淑兰妈表明我们的心计，没准儿坏事还能变成好事。可是，我想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事件的发展和我的想法南辕北辙，越走越远！

我站在舒兰的身旁，刚想开口，只见宋淑兰的拳头直击我胸前，根本来不及反映，就见她疯魔般的哭天喊地：“妈呀！可不怨我啊，不知怎么回事，他就闯进了我的屋里...”听了舒兰的哭喊，我如坠云雾，嘴张了好几张，都没能说出话来。心情虽然极度紧张，大脑还是清醒的，完蛋啦，真的要完蛋！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脚向前猛地一冲，妄想夺路而逃，被舒兰妈一伸胳膊猛地拦住，我奋力拨开，再次向外猛冲，一脚跨出门外。只见一顶天立地大汉戳在我面前，嗓音如同狮吼：“他妈的，想跑，找死吧你！”舒兰爸像铁塔一样立在我的面前。紧跟着一只手抓住我衣领，用力一搡，我便倒退着跌进窝棚里。这时候，宋淑兰畏缩在土炕一角，两臂紧抱膝盖，哆嗦成一团。朴散着乱发，嚎啕大哭。听见她爸爸也闯进来，她喊出了让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声音：“爸爸呀！他私闯民宅，想强奸我！真不关我的事，我冤枉啊，爸爸！！”

听到宋淑兰的哭喊，我浑身冰冷的已经站立不住。夏日，大汗淋漓，却冷的发战。真是如同万丈高楼失脚，长江水上断缆崩帆。整个身躯像是掉进了没底深渊。身不由主的倒退两步靠在墙上。舒兰爸向我冲来，同时抡起右手，他的手上举着一只轮带底子的布鞋，急切中，我用手猛然挡去，只觉着手背上一阵刺骨般的疼痛，当下血流如注，顺着手心淌下来。原来轮带底子上边有鞋钉，把我的手背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舒兰爸用尽力气是冲我脸部而来的，被我挡住，一招没有得逞，便发疯般的向我扑来，拳头雨点般落在头上。我不在还手，也无力还手，只是紧紧的抱住头颅，蹲缩在墙的一角，任人宰割。舒兰爸和她妈的两张嘴像破了水库的闸门，脏话丑话，顺口而流。拳打脚踢，骂不绝口。我睁开眼睛，看到了世界上最丑陋，最恶心的面孔！

绝望中，只听一声大喊：“住手，再打会出人命的！”我听出是佳祥队长的声音，眼前出现一丝光明。我和舒兰的恋情关系，佳祥队长了解的最清楚。他还曾经给我出过主意，当过参谋，教我怎样去谈情说爱。此时，我像跌入深海突然遇见救命草一样，一下子弹跳起来，站在佳祥身旁。佳祥立刻用身体护住了我。然后气呼呼的向舒兰爸说：“你看把人打得，满脸是血，万一失手，把人打坏，看你怎么收拾！”

舒兰爸理直气壮，吐沫星子飞到我和佳祥的脸上。他咆哮的大喊：“佳祥队长，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把这小子扭送公安局吧，他私闯民宅，妄图强奸我家闺女，赶紧送了他。”

佳祥气愤的制止：“歇着你的吧，还不嫌丢人啊！全村的人谁不知道他和舒兰在谈恋爱，搞对象，只是你们两口子还蒙在鼓里罢了。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耳闻吗？真不嫌丢人啊！”佳祥用拳头杵着舒兰爸的肩头继续说：“有那个工夫，去问一问你的宝贝女儿吧！先把自己的闺女管好再说。”佳祥气愤的用手指向缩在炕角上的宋淑兰。

舒兰父母被佳祥指责的无地自容，便又气急败坏的向我扑来，被佳祥挡住。他们打我未成，反身扑向炕上的宋淑兰，抓住的头发，连三并四的向淑兰脸部抽去，耳光打得啪啪作响。当母亲的真狠毒呀！舒兰披头散发，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也不吭，任父母责打！狭窄的窝棚里又冲进一个人，是舒兰的哥哥。他从后边抱住了舒兰妈，喊住了爸爸：“你们快拉倒吧，要不是我把佳祥队长找来，非出人命不可。年轻人搞对象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看把你们老俩气的那个样子，省省力气吧。真是老脑筋，老顽固！”

佳祥拉着为我退出窝棚，向院子外边走。边走边说：“把他交给我吧，先让他写份儿检查，态度不老实，写的不深刻，我再收拾他。”此时的院子里已经站了好多人，黑压压一大片。叽叽喳喳，嬉笑窃语。我感觉无地自容，人是丢尽了。不敢抬头，还是被人发现了面目的丑陋。就听有人说：“真狠毒，看把人家打的，满脸是血。当初管教住自己的闺女比啥都好。”

“可不是，他们两个搞对象，谁不知道呀！爹妈捂着耳朵偷铃铛，假装没事人。”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穿过人群，来到大街上，月光下只见胡月英向我走来。看到她的影子，我更是羞愧难当，不想和她照面，抢前几步，走到佳祥的前边。胡月英看出了我的意思，她喊住了佳祥。佳祥用力拽住了我的胳膊。胡月英走到近前，拉我到人稀的地方，关心的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如果想出走，到外边暂避一时，我给你钱和粮票。真是气死人啦，窝囊！”

我感动的想哭，还是胡月英了解我。佳祥凑过来，冲着胡月英说：“走什么，不要怕，一切由我担着，看他们能怎样。宋淑兰这个丫头片子真不是东西，关键时怎能反咬人一口呢？”

此时此刻，冤屈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我上前握住了胡月英的手，悲恸的向她道歉：“我对不起你，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我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说完，夺路而逃。我的心中乱极了，不敢面对胡月英火辣的眼睛。佳祥从后边追上了我，他说：“先到我家去，洗洗你的脸再说。”

我回复了平静，向他解释说：“没事，我脸上的血是刚才手背蹭上去的。佳祥哥，我一直糊涂，不是说今晚夜班捋麦子吗？到底咋回事呀？”佳祥说出了原因：“因为临时有了变动，取消了今晚打夜班的计划，大伙儿聚了齐，又解散了，你跳墙进她们家的院子，舒兰一家都在北上房睡觉，是舒兰妈去厕所时发现了你们。若不是她的哥哥报信叫我赶来，恐怕真会出大事的。”

在佳祥的护佑下，就这样逃离了那难堪的场面。回家的路上，心情极度沉重，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透不过气来。天上的月亮也不再美好，变得苍白无力，灰蒙沉寂。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让人回想起来不寒而栗。娇俏伶俐的宋淑兰不知哪里去了，脑中总是闪现着披头散发，嗷嗷鬼嚎的那张嘴脸。我像做了一场噩梦，醒来依然抖颤。

时值半夏，暖风阵阵吹来，我却周身寒噤。我没有去佳祥家，孤零的徜徉在萧条冷落的大街上。眼望星空，星星也在耻笑与我；月亮失去了美丽的华彩，躲进云层。扑朔迷离的阴影像夜叉游魂一样，紧随我的身前身后。慢慢的走出村庄，孤苦的站在原野，内心感到了无比的空虚和无助。本是甜美的甘露，眨眼间变成难咽的苦水，纯净美酒成了苦涩的水卤。我恨啊！恨自己太天真！

农村的年轻人不懂爱，爱来的时候，也不懂的去珍惜；农村的年轻人不懂爱，有了爱，糟蹋了爱；农村的年轻人不懂爱，爱上了，太猛烈，太野性；农村的年轻人不懂爱，真的不懂爱？爱是苦酒？爱是深渊？爱是恐怖？爱是折磨？爱是酸涩的泪水！爱是孤苦的哀叹！农村的年轻人应该懂得爱：爱是幸福！爱是责任！爱还是付出！假如我和宋淑兰私奔远飞，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我想，会更苦更累，不过，苦累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如今我葬送了爱，爱也无情的葬埋了我。因为我不懂爱，我应该得到惩罚，苦酒饮而无怨无悔！

请看第四章：独身乞讨周口店 风叶飘零到晋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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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回忆录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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