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族人张渭熊先生是中国近代史上少有的航海家，他曾经写过《天龙轮环球远航记》，原来发表时为第三稿。我当初几经周折，通过宁波的王介堂先生辗转联系到张渭熊先生时，他就说过此事。现在，经过他进一步的整理，加上了部分老照片，是为第四稿，我们在这里陆续转发，请大家欣赏。

第42回印度洋上中秋节

经过了大西洋多次狂风恶浪的博斗，印度洋的风暴也就不在话下。总之，要航海就得跟风暴打交道，不经过狂风恶浪的考验，也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国际海员。

谁不希望过风平浪静的日子，但又有谁真正地享受过风平浪静的美好境界。在笔者所曾遭遇过的记忆里，只有在印度洋里才有过那种梦一般恬静安宁，诗一般意境的美好日子。尤其是当暴风雨过后的日子里，一轮明月从东方升起，海面上平静得象一块透明的果冻，水中倒映着另一个月影，只有偶尔拂过的一丝微风，象“吹皱了一池春水”似地,使海水中的那个月影儿轻轻地摇曳一番之后，重又恢复宁静。这是在印度洋上度 过中秋节的情景。

偶尔，一阵破水声之后，惊起一群飞鱼划破夜空而跃出水面，或飞越过船体重又返回大海,或不幸跌落在甲板上，成为船员明日餐桌上的美肴。此情此景，幽思绵绵，绝非未曾身历其境者所能意想。“天龙轮”越过印度洋，再穿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南海，然后沿中国海岸线的外海北上而进入日本海。函馆是日本北海道的南端港口，要从日本海转入津轻海峡航行。

第43回 日本函馆温泉澡

入夜，津轻海峡的海面上，象是漂浮着一层萤光，泛着一大片绿萤萤的幽光，愈向函馆接近，就愈是幽光闪闪。当夜航着的船体破水划开海面时，那就十足的是波光粼粼了，一圈一圈地向两旁及船尾方向扩展开去。船在夜航时，是不允许向外泄露灯光的，尤其是朝船头方向。因为一有灯光泄露，在驾驶台上值班的驾驶员就会看不清船头前方的海面状况，而是模糊一片。

眼前的海面上，到处都是模模糊糊绿萤萤的一片，已经够头痛的了，更有甚者，是那些一叶扁舟的小渔船。它们甚至连一只灯火都不点，黑灯瞎火在捕着鱼。往往是船头已快接近渔船了，才能在高倍望远镜中发现它们，鸣汽笛警告已无济于事，如果把它给撞翻了，还要你赔偿，结果是不得不大船躲小船。而且还要躲得远远的，要不然还会发生渔网缠住螺旋桨的事故。在这样环境中，《海上避碰规则》是无效的。这样的夜航实在太艰难了。后来“天龙”在离开函馆时，又再一次经受这等考验。

在函馆卸盐很费一番时日。在等待卸盐期间，听说当地有很多温泉浴池，于是有一天，船上的三个“副”约齐了一起去温泉洗澡。温泉离港口还有很远一段路，要乘出租车前往。出租车在山道上盘旋上升，翻过了几个山头，大约行驶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了一家温泉浴室门前。

当三人走进到里面的休息室，竟与先期而至的郑轮机长不期而遇，轮机长还带着几个人同来，其中有轮机师的仆役陈阿三（此人不是轮机长的仆役），这人以前跑过日本船，会讲几句日语，大约就是他陪着轮机长来洗温泉澡的。

这家温泉浴室的建筑和布置格局，可能是具有代表性的，且其建筑材料少用钢筋水泥，而是大量采用自然界的木材、竹材、石材，而且木材多是未经加工连树皮都未去掉的原材，它充分体现出一种粗犷的山野气息和大自然的风格。以前听说过日本人有男女同浴的习俗，这次在温泉可是真的见到了。不过，毕竟是极少数，并且它是在轮机长的同一浴池内。

卸完盐之后，全船又进行一次药物熏蒸灭鼠，所以全体船员都迁到代理行安排的旅馆里住宿一夜。第二天白天打开舱封通风散药，一直到傍晚众人才回到船上，过了一会儿，“天龙”就启航离开了函馆。根据代理行传达的公司指示，“天龙”这次是要到秦皇岛去装煤返沪。

从日本的函馆开往秦皇岛，要出津轻海峡沿朝鲜半岛绕半个圆圈先到渤海湾口，然后在渤海湾内向北上溯到秦皇岛港。

这一路过来，天气总是阴沉沉的不见太阳，也见不到海天相连的水平面线，因而一连几日都没法用六分仪来定中午船位。船位只靠“里程表”的读数在船长划定的航线上标出一个个点，实际偏离多少，不得而知。要是推迟60年到今日，只要开动ＧＰＳ则船位立即可定位，这有多先进而又有多方便呀。60年的时差，科技发达带来的优势，与昔日的艰难操作，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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