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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子

luyued 发布于 2011-02-19 18:56   浏览 N 次  

序:在此元宵佳节之际,谨以此文遥祭生活在天堂里的父亲,您在那里过得还好吗?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今年应该七十三岁了。父亲的皮肤是黑红色的,蚯蚓般的皱纹画满了饱经沧桑的脸,他的背有点儿驼,走路的时候不紧不慢,头略低着,双手习惯地背在后面。我再也看不到父亲了,只能在记忆中搜索到他的身影。

很小的时候,记不清当时几岁了,自己无忧无虑地和村子里的小伙伴玩耍。有一天,整个下午没安静一会儿,这里跑跑,那里跳跳,很晚了才回到家。这时候家里没有人,我感觉到累了便爬上墙柜,躺在那里打着盹。迷糊糊中有一双大手把我轻轻地抱到炕上,又盖上薄被。虽然我没有睁开眼,但已经感觉出是父亲了,一种依靠感油然而生,很开快就甜甜地睡着了。

父亲的脾气有点倔,母亲的脾气有些急,两个人经常因为一些琐事吵架。有时吵得很厉害,我又劝不了,结果每次都是父亲躲到外面去,激烈的冲突才算平息了。

我生在农村,祖祖辈辈靠种地为生,少年时期经常随父亲下地干农活。农业劳动的艰辛让我下定决心,那就是考上大学以改变自己的人生命运。一九九二年师范毕业,我被分配到乡里的一所小学教书。工作之后,生活中的一切并不是我想像得那么美好。第一个月的工资仅有一百四十二元,那时我和父母共同生活,他们为了给我攒些钱,工资刚发下来,就让我存到银行里,不许我花钱给他们买一点儿东西。家里只有一亩六分地,每年收获的麦子不太多,以前的余粮因为给我筹集学费也都卖光了。父亲到加工厂里粉了一些玉米面,母亲每天都做两样饭,她和父亲吃玉米面饼子,给我吃烙饼。我让他们也吃烙饼,父亲说他天生就爱吃饼子,他的话直到我有了儿子才真正明白。
父亲平时很喜欢喝酒,每顿不多,也就二两左右。在他看来酒不需要多高级,只要每天能喝上一点儿,那就是很快乐的事了。大哥托人给父亲捎来一瓶茅台酒,他高兴极了,把酒放在墙柜的最里面。我对他说:“您先品尝一下。”他摇了摇头,说:“等你们都到齐了,再喝。”这瓶茅台酒直到他去世,也没舍得喝一口,真是叫人遗憾呢!我的祖母是个老寿星,八十三岁的时候两只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但饮食还不错。在我残存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和她高声说过话,态度从来都是温和的。为了能够照顾祖母,父亲不愿意到外地的工厂看大门,于是找了一个扫马路的临时工作。那条马路就在我们村子的西面,他每天早出晚归,很是辛苦。

一九九五年春天,老同学王春光说很喜欢我的一幅工笔人物画,希望装裱后送给他,因此我决定周六去县城裱画。那一天我很早就从炕上爬起来,把画片卷好准备出发。这时侯,我看见院里的父亲,穿着橘黄色工作服的他正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后车架上绑着一把长把儿扫帚。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连忙大喊:“爸,我的自行车车支子坏了,今天去县城裱画,车子没法在外面存放,咱爷俩换着骑吧?”父亲点了点头,瞬间他就扫帚换好了。我有些惊讶:今天父亲动作为何如此迅速?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推着车子往外走,橘黄色工作服在东街坊房山褐绿色的影子里显得格外醒目。他和平时一样头略低着,不紧不慢地走着。到了大门口,父亲稍微停了停,回过头来向我一笑。此时,从树叶缝隙间透过来的朝霞把他的脸染得特别红润,我好像从来没看见过他的这种微笑。很快,父亲便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这时内急我便去了厕所,刚蹲下,突然传来西院二明的大声呼喊:“大妈!我大伯在西道被汽车撞了!”我的心一颤,拎着裤子就往外跑。到了村西边的马路上,只见父亲的一只鞋子掉在路中央,那辆绑着扫帚的自行车已经变了形,倒在路旁。我立刻傻了:父亲呢?此时周围的人告诉我:“你爸被刘克勤送往医院了,你还不快去追!”我这才明白过来,焦急地问道:“谁有自行车,借我用一下!” “还骑什么自行车!快做坐客运车去吧!”有人提醒着我。

坐上客运车后我想:“他们去哪个医院了呢?先去县医院看看吧!”到了县医院挂号处一打听,这里根本没收治过出车祸的。于是我又急急忙忙奔向中医院和妇幼医院,结果都没有找到。 “怎么回事呢?是不是去上仓医院了呢?”我猜测着,于是坐车往回返。刚到上仓医院门口,就看见刘克勤站在台阶上,我急忙上前问道:“我爸怎么样了?”刘克勤慢慢地回答:“不行了,已经推进太平间了。”此时我有点儿莫名其妙,不知是什么意思,愣愣地站在那里。刘克勤拽了我一下,说:“回去吧。”我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搭乘上一辆客运车回家。车上的乘客有说有笑,轻松自在。不知怎么回事我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渐渐地泣不成声,车厢里的说笑声逐渐停止了。回到家门口,我擦净泪水进了屋,母亲急切地问:“你爸怎么样了?”我扭过头低低地回答:“没什么事,只擦破点儿皮。”扑腾一下母亲跪在地上,嘴里捣鼓着:“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随即嘭嘭不停地磕头… …

“阴阳两世路难通,十载光阴,梦里越时空。”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我经常和他在梦里相见,他的皮肤还是黑红色的,脸上还是那些蚯蚓般的皱纹,只是他不和我说话,看到的还是那丝微笑… …每次醒来之后才想起父亲已经去世很久了,于是泪水又湿透了被角。当时很是后悔,为什么自己醒来得那么快?

我的儿子已经八岁了,长得又白又胖,他很喜欢吃肉,碗里有一点素菜也夹出去不肯吃。每天睡觉和起床都是我给他脱穿衣服。有一次,儿子对我说话有点粗暴,于是我耐心地教导他:“我是你爸爸,你要学会尊敬长辈。”没想到儿子把眼睛一瞪,说道:“你是我孙子!”他的回答竟让我无言以对,难道他和我之间没有我和我父亲那样的感情吗?

今年春节,自己很想喝高度酒,于是去超市买了一瓶衡水老白干,我不想再像父亲那样生活了。前几天回老家看望母亲,我说:“妈,给我爸画的像还有吗?”母亲抬起那双好像不属于她的腿蹬上板凳,从房梁上拿下一个纸捆儿,把它打开,里面珍藏着父亲的画像。我又看到父亲在世的模样了,他还是六十三岁,皮肤依然是黑红色的,脸上还是蚯蚓般的皱纹,然而身边的母亲已经很苍老了,我的眼角也出现了鱼尾纹。
时光能改变人很多的东西,却淡化不了人的感情。写到悲痛处,不知为什么,泪水又模糊了我的双眼。
2005年4月19日初稿于蓟县城关第二中学

布面油画《父亲》 1995年 吴玉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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