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客厅和餐厅，就剩下了客厅茶几上，放在盘子里的一个苹果。我知道这是最后一个了，如果还有，早拿出来了。这最后一个孤零零的有好几天了。我知道，我不把它亲自吃掉，它还会继续呆下去，直到有一天。

我随手拿起来，这个苹果就像记忆中的奶奶的脸。脱水脱得输液都无济于事，干瘪得通体都是皱纹。我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也不再礼让了。三下五除二，就进了肚子。虽然已不再汁水横流，但那个特有的味道还是没变。吃完心想，再吃就只能等到秋天以后了。

这最后一个苹果是媳妇有意留给我的。她知道我除了这苹果以外，其他苹果是不吃的。她也知道吃水果对身体有好处，希望我每天都吃一点。我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多了才吃，少了就“不喜欢”吃的那种人。多了生怕坏了，就吃一些。少了，总是留给其他人。这不仅仅是“多了剩不下，少了吃不完”的风格问题，而是发自内心的礼让。她宁可看着它坏掉，也非等我吃不可。我要真的要把它丢掉不吃，那她就会抓过来吃下去。孩子不在身边，就我俩老大人一对儿，经常就这么让来让去。不对，应该是她就这么经常让我优先。食物似乎坏了，我要丢掉。她就会舍不得，宁愿用是否拉肚子来验证。

灵宝寺河山的苹果是我的偏爱。每年秋末冬初，我都会跑去买一些果农选级后的杂果回来慢慢吃。什么90果、80果、70果，那是按照苹果的直径来确定的。被选上级的，身价就会大涨。上不了70的，就被称为杂果。无非就是小了一点，不好看一点，但吃起来没什么两样！买一箱16个的90果，就可以买到一大袋的杂果。有时候，去得早，苹果还没有下树。果农让我们自己来摘，只要大小一揽子摘，也算是杂果的价。我们不会掌握的时机那么准，也就闲了才会去。无论什么价位，在那里买的果子价市场上都没得比。价位只是一个次要的方面，主要的还是品质。那里山高林深，昼夜温差大，糖分转化充分，苹果吃起来汁多香甜。吃的时候，总会有汁水从嘴角溢出。吃过之后，手总是粘粘的需要水洗。刚开始的时候，喜欢买那些套纸袋的，看起来就像小姑娘的脸蛋儿。吃的东西也讲究颜色，好看就会想吃。套纸袋的苹果在准备采摘前的10天左右，才会去掉袋子让阳光短时间照射。阳光照射的时间短，看起来绯红的鲜亮。而“高原红”色的苹果多是套的塑料袋，一直处在阳光的照射之下。两者吃起来味道大不一样。套纸袋的好看，味道就淡多了。我喜欢吃寺河山的苹果，也影响到了一个朋友圈。渐渐地每年去买苹果成了一个习惯，下树的时候一次，春节前又一次。无论哪个朋友去了，回来都会给其他知情的朋友们分送一些。

媳妇一向对人大方，对她自己小气。家里有了一点新鲜的东西，都会毫不保留的分给周围的人品尝，唯有寺河山的苹果有个例外。每次朋友送来，或者我去买回来的苹果，她都会小心珍藏。一次拿出来一些，吃完了再取出一些。吃苹果，成了过日子，总想尽可能吃得长久一些。刚买回来的时候多，她也帮我吃。越到后来越少的时候，她总会以各种不同的理由“不敢吃”。她的这个习惯，那完全是因我而生。因为我除了寺河山的苹果，其他的苹果看起来再好，几乎没有尝一尝的冲动。她是想让我多吃一些，而她就忍痛割爱了。想想我的癖好，也有点固执过度，但这不是问题的焦点。问题在于媳妇的溺爱太让我无法接受了。吃不吃，吃多吃少，有那么重要吗？

我吃完了这最后一个苹果，故意大声的冲媳妇喊：我把这个苹果吃了——还有没有呀？有了，就拿出来吧！媳妇在厨房里听到了应答：吃完了免得烂掉，再想吃那就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