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雪山

　　第一眼看到玉龙雪山，是在丽江开往香格里拉的中巴车上。还没出城，远远的一座雪山矗立在城市上空、群山之颠，但还来不及感慨，初始的震撼却被车内车外的喧嚣驱散了。

　　随着香格里拉导游扎西打开的话匣子，注意力渐渐地集中到了他黝黑的脸上。一头齐肩的长发，看上去有几天没有洗了，跟非洲人一样黑的脸，布满了老松树皮似的苍桑，黑眼珠转动的时候总是闪烁着狡黠和真诚 。普通话说得不错，南方人一般不会说得那么地道，也很有活力，虽然有些嘶哑，但和那张脸相比，还是与苍桑相去甚远。本来他这个形象对游客的心理是一种负担，扎西却很认真地说起了前一天与一位游客发生争执的事，情绪激动处还带有“打”“杀”之类的话，车内气氛陡然尴尬，所幸车上游客也算是老江湖了，内心的不满并没有表现出来，倒是用微笑将这种铺垫式的表演软绵绵地给挡回去了。不知是谁提到了摩梭人的走婚，扎西很精神地说藏族也有走婚习俗，眼珠子里流露出的真诚明显多了，大家说笑一通，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海拔在慢慢地升高，植被也越来越单一，上百公里的道路两旁，全是成片的云南松，扎西说是原始林，但看着不象，更象是人工次生林。可这么高的海拔，那么广的地域，人口密度又小，背拉肩扛着树苗上上下下肯定不行，只有飞播有可能，而高原生态的脆弱性很难以支撑这么大面积的成活率，看来还真不能用“不象”否定扎西的说法。只是单调得让人乏味！

　　忽然，有一堆看上去只有足球场大小的雪山出现在茫茫的松林之上，这是什么山？扎西笑着说是玉龙雪山。大家很惊讶，这儿也能看到玉龙雪山？

　　车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盘旋，玉龙雪山也象一个调皮的精灵飘来飘去，仿佛离开了城市喧嚣的顽童，追逐着旷野的小鸟飞蝶。此时，云南松也象是睡醒了似的，舒展着枝丫向上仰着，针叶掬起松果向玉龙雪山致敬。阵阵山风吹过，一望无际的松林也翻腾起伏，巍峨的群山都象在抖动。还是那片云南松，有了玉龙雪山的飘渺竟变得如此的多彩多姿。

　　下山的路上，虽然看不到跳动的玉龙雪山，但山间的云南松仍然那么虔诚和生机昂然！

　　在长江第一湾观景台稍作停留即往虎跳峡游览，山崖上的植被稀稀疏疏地长在石缝中，树叶被初冬寒霜冻得五颜六色，可见在极端的环境下，物种也能展现多样性的美。栈道直通虎跳石右岸，对岸还在修建规模不小的观景台，为的是让更多的人来看金沙江在虎跳峡里是如何地挣扎！这显然有人的趋众心理作祟，但功利性对人性的拷问是谁都无法回避的现实。

　　离开虎跳峡往虎跳镇用餐，一路上看到千仞壁立的玉龙雪山静静的守望着金沙江两岸的生灵，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过客。慈祥给了两岸的生灵，威严给了过客。虽然扎西试图用他在部队舞刀弄枪的事提醒我们，但大家对这个藏族汉子的认同已多过戒备，也不再介意他这种简单的铺垫。倒是在玉龙雪山的注视下，车内多了几分肃静。积雪不规则地堆积在岩石的上部，灰色的岩石仿佛坐在苍翠的山林上。湛蓝的天空下，玉龙雪山的神圣竟然如此深邃，看着她就有一种心灵的震撼。与第一眼看到玉龙雪山的震撼不同的是，无论怎样的喧嚣都驱散不了，青稞酒也一样。

　　到了彝寨歇息的时候，有一点头胀的高原反应。远远的又看见玉龙雪山横亘在群山之上时，头胀的感觉轻了，心灵的震撼却更加强烈。彝人在扎西的眼里是很散漫的，但他们每天的生活都沐浴着玉龙雪山的慈祥，至少是过客们比之不及的。

　　扎西开始讲藏红花的功效了，还有牦牛肉、松茸、贝母、冬虫夏草等，到香格里拉近百公里的行程，扎西一路健谈，眼珠子里尽流淌着真诚和热情。大家一致同意晚上体验藏家风情和吃牦牛肉，藏家汉子的豪放性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即使在卓马刀卖场无所收获，扎西始终兴致不减。晚餐和晚会上，扎西都很细心地让大家体会到了宾至如归的气氛。第二天的香格里拉风云突变，而扎西的真诚和热情不变。预感有时是很微妙的，看着突变的风云，担心旅途行程是多余的，倒是替扎西担忧，他能承受多大的心理落差？果然， 游完碧塔海，踏上回丽江的归程时，一个叫“金牦牛”的卖场成了扎西的心理转折点，特别是看到两手空空走出卖场，还叼着一支烟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人，扎西的脸黑的更不行，但眼珠子 里并没有流露出 任何的鄙视或者是愤怒，平静的如碧塔海的水。之后的扎西很少说话，大家也累了，吃完中饭就上车赶路，刚坐下都昏昏欲睡了。

　　归程似乎近了很多，又到彝寨，犹如眨眼之间。玉龙雪山依然在慈祥地守望着彝寨，注视着过客。车行至金沙江路段，之前的震撼所激起的忐忑愈加起伏，根本不敢再直视千仞壁立的玉龙雪山。金沙江左岸山峰象无数条绿色的绸缎一样从云端直接撒向金沙江畔，西斜的阳光穿过云层给横断山投下五彩斑斓，更映衬了过客的渺小与卑微。

　　“扎西德勒！”是对扎西临别时的祝福。而扎西下车时的微笑涂满了整个脸，眼珠子里的真诚更是无保留地流淌着，给人的感觉是从没有作过什么铺垫。昨天的事也许只是程式上的粗糙，不是藏家汉子的本色。

　　在更贴近玉龙雪山的丽江民族文化村，玉龙雪山雪白地屹立在眼前，几乎看不到裸露的岩石，雪线下佳树葱茏，象一座巨大的白玉观音盘坐在莲花台上，神情庄重、祥和。游客们纷纷居足仰望，拍照留念。丽江导游介绍说，这是人类唯一未被征服的5000米以上的山峰。征服是人的欲望膨胀到无以复加时的自我安慰。在玉龙雪山柔柔的关爱中，任何征服的意念都是弱智的，只能虔诚地祈福，即使远隔千山万水。

　　丽江的青稞酒与绕城而过的雪融水一样清纯，在霓虹灯下会幻射出一种耀眼的令人如梦如痴色彩,。这种色彩好象在哪儿见过，是在翻腾起伏的云南松林间，还是在蜿蜒曲折的金沙江畔，或者是在彝寨？

　　弯腰掬起玉龙雪山的雪融水，玉龙雪山的倒影泛着紫光扑面而来，浸润心脾的甘甜，使先前旅途的震撼瞬间化为潺潺流水，在心海中奔流。

　　原来是玉龙雪山无处不在的永恒相伴相随!

　　青稞酒张开云帆，载着虔诚，载着祈福，载着愉悦，载着紫色的梦和玉龙雪山的永恒 ，飞回到湘楚大地，一个同样久远永恒的怀抱。

　　再见，玉龙雪山！扎西德勒，玉龙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