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杏传香

“米阁楼”是瑞士的连锁超市，离办公室不远有一家，这一家是二星级（此前孤陋寡闻，只知酒店有星级，没想到超市亦然）。日内瓦是法语区，米阁楼也多用法语。傍晚，林间小步，忽觉鸟肚子咕咕，索性去超市。

小筐很快拥挤起来，俱是鸟食。经过水果架，看见金黄小果几串，似桃若杏，煞是可爱，遂请之入筐。排队。交款。很快轮到鸟儿。“‘笨猪’，MADAM！（你好—法语）”营业员和我打招呼。但见面前的她，优雅，知性，架着一副浅边眼镜，笑容亲和，有教师气质。

熟练地分拣、装袋、计费，打印机显示，总计32.9朗。一掏鸟口袋，坏了，只有30朗。“哦，不好意思，我只带了30郎，您能允许我拿掉一样东西吗？她微笑着点头。鸟儿想了想，得，先来后到，小果不要。“能麻烦您把小果去掉吗？”她快速操作着，机器旋即蹦出小小绿字：29.2朗。鸟儿心满意足起来。她又说了几句话，惜非鸟语，听不懂。

忙着装袋。奇怪，收拾到最后，却见小果仍躺在一起。她一定弄错了，只改了金额，却忘了拿走小东西。见她正忙于下一位顾客，鸟儿不忍打扰，留下小果和微笑，转身而去。

“MADAM。。。”分明是她叫我。我回头。她指着小果，笑容可掬。我乐了， “我没买它呢。”她又说了几句法语。鸟儿傻眼了，不知所措，因为她的表情似乎说的是：这是你的。

“ENGLISH？”她蹦出一句，我点头。

她呼唤起相邻两柜的营业员，她们交流了一小会。那位营业员用鸟语向我召唤。鸟儿飞了过去。

“她让我告诉你，这个小果，她替你付了。”她微笑着。

我以为耳朵听错了。她又重复一遍。一旁排队的顾客也频频点头。

我惊诧不已，折身原柜，但见她笑容如画，满面诚恳。

忽然念起香椿树的文字，《助人快乐》。那是一段生命短章，道的是提醒一位盲人穿行马路后的两点心怀。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轻轻收起这份关怀。

致谢。微笑。飘去。

临近夏至，依旧光明。穿过草地时，鸟儿住了脚步，将小果一颗颗铺在草地上，金黄的果子排排坐着，亮亮的，分外清香。此刻，鸟儿是幸福的，因为一份不期而遇的真挚关怀；她也是快乐的吧，当她施以援手，给予一只陌生鸟儿以关爱。今日，鸟儿收获了一份人间关爱；明日，关爱又将启程，或许回到阁楼，或将传递远方。在这条存香无痕的人间小径上，爱便以这种容颜无声地存续着。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受者有福，施者有乐；万物生灵，或予或取，助人快乐，受助亦然，受予之间，竟构成如此奇妙的互动系统，这便是天地之间爱的承传相递吧。爱是一枚接力棒，当有幸接受时，握着她的受，珍惜她温暖的容颜；当有机会给予时，含笑相送，悄然承传，传递她的无限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