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十九
luyued 发布于 2011-02-22 11:06 浏览 N 次(一)生意
汴梁。沙如雪酒楼。
杀手萧十九漠然地坐在桌前喝酒。酒是二十年的女儿红,杯是柴窑的青瓷杯。酒红、杯青、衣黑、手白。白色的手纤细修长,指尖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半点指垢,像一只放大了的绣花女之手。紧裹的黑衣更衬得这只手苍白得近乎透明。笼罩在斗笠之下的脸庞无法分辨,只约微可见刚刮过的下巴隐着湛青的胡根。
第三坛酒饮尽之时,等的人终于来了。“玉面郎君”阮青离白衣飘飘、玉骨风姿,留下一个名字和一叠厚厚的银票,又转身飘然离开,轻描淡写如天边浮云。
房间再度安静下来时,天色已黑了,看不见窗外,只听见扑簌扑簌的雪不断飘落,衬出整个世界的凄清。雪越来越大,被风夹着,飘进屋里,落在桌上,落在包袱上,落在雕像一般的黑衣上。
萧十九的左手依旧握着盛满女儿红的青瓷杯,右手,握着一把刀。这是一把泛着幽微蓝光的刀,像冬日湖面冰凌的折射。
(二)风惊鸿 风惊鸿是个富可敌国的高手。
任何一个江湖人走到他这一步都很不容易。
江湖,是什么地方?江湖,是流血不流泪的地方,是我拿青春赌今天,赌了今天未必有明天的地方。要做一个优秀的江湖人,首先就要有颠沛流离的决心和随时死亡的准备。这些特质,风惊鸿年轻时也有,所以他才能成为江南水路总瓢把子。只是,在他创下霸业、结束流浪、定居苏州、娶到娇妻的那一天,他已经偏离了江湖。
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也恰是风惊鸿娇妻的生日。按照惯例,他会在清早去城郊西山的竹溪寺为夫人祈福,再在中午以前赶回家中,与亲手准备好一桌酒菜的夫人共进寿酒。
这天的天气与风惊鸿的心情一样好。春风不寒,朝阳微煦,西山上更是草色遥现、竹露滴响。可是,从竹溪寺出来时,风惊鸿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像腊月寒风一样。攥紧手中令他愁眉紧锁的签文,他低头穿过竹林,匆匆而行。
一阵风刮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风惊鸿下意识地拉紧衣服。就是拉衣服的这一刻,漫天竹叶已将他裹在其中。这张叶网,缠绵似深情,将人溶在其中无法逃脱。然后,一把刀出鞘了。
刀光似水,刀气似冰,刀风如电。以风惊鸿的身手,竟无法避开这把刀。他想起了秃鹫,他只有退,一直退,退到叶网之外,还是没有机会拔剑。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刀顿一顿?风惊鸿确信,只要千分之一秒的停顿,他就可以拔出自己的剑;只要一剑在手,他就可以天下我有。
刀势果然缓了一缓。尽管只有一个眨眼的停顿,已足够风惊鸿拔剑了。风惊鸿的手终于握到剑柄,刀光消失了。
一抹温柔的冰蓝在此刻伸出,温柔地伸出,缓慢地伸出。风惊鸿的剑如铜墙铁壁,无隙可趁,这抹冰蓝却如阳光空气,无孔不入。
剑出鞘,蓝光已洞穿咽喉。
风惊鸿睁大眸子,出鞘的剑犹在挥舞,手却已渐渐松开,一张签文飘落,与漫天竹叶一起,渐渐平息。签文上只有四个字:同床异梦。
(三)保镖 江南,天下最美丽的地方,像对镜描眉,临窗抚琴的女人一样动人。三月,江南最美丽的时刻,是一个女人情窦初开、嫁衣将披的一段韶光。
萧十九站在客栈二楼的栏杆边,像一只伫立栖息的燕子静静欣赏眼前的美景。
那个女人就是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的。女人很年轻,穿着最朴素的白衣素裙,鬓边插一朵白花,可是女人一进来,萧十九就觉得满楼缤纷的花都黯然了。
女人也不说话,只软软地站在门边,腰背很直,却是最柔软的杨柳也不及她的腰肢。她的脸,脂粉不施、珠钗不簪,却比任何明珠都更流光溢彩。女人一步步走进屋里,坚定地开口:“萧大侠,我想请你杀人。”
萧十九微微失望,一个看来高洁不染尘埃的女人也要夺人性命,这实在不是件开心的事。他摇摇头:“你既然能找得到我,就该知道我不是大侠,更不会无偿助人。”
女人慢慢舒展开一直紧握着的手心,里面躺着一块极为普通的玉佩,普通到如石头一般,燕十三却蓦然动容,声音也有些激动:“连老先生的玉佩怎么在你手上?”
女人长舒口气:“看来萧公子还没忘当年救命之恩。先父乃兵部侍郎,正是连老前辈生前的过命交。”
萧十九沉思片刻,突然叹气:“也罢,一命还一命,姑娘想要我杀谁?”
“杀我回家乡杭州途中所有要杀我的人。”
三月的黄昏,华灯初上,万家聚餐之时,两匹红马飞蹄踏浪般闪电出城。
(四)吴江府 吴江城不大,可是出名的东西却不少。最有名的当数陈醋、老酒。
陈醋是最普通的东西,可是吴江的陈醋硬是与它处的不同。烧菜时只要加一勺吴江陈醋,就可以鲜美赛过龙肉,令人食欲大开。
这里的酒比醋还要与众不同。这里的酒铺统统只买一种酒,此地最富盛名的竹叶青。竹叶青本是山西特产,清澈如水,但吴江的酒铺却将此改进,酿出青如碧、甜若醴,又辣如刀、绵如絮的吴江竹叶青,将种种最不可能的口感全部调和在一起,偏又协调得出奇。
吴江最有名的醋店是“青梅”,最有名的酒铺是“杯莫停”,最有名的客栈是“天香华庭”。这三家店就在吴江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比邻而居。
现在,萧十九和沈容就在“天香华庭”二楼的客房里。
“人和马都累了,且在此处休息。你只管睡,我会在一旁守护你。”其实,他们本该连续赶路,越早到越好。可是,看着沈容忧愁憔悴的脸,萧十九忽然觉得心里微微一揪。
沈容本来以为自己会紧张得无法成眠,不料这么多天的紧张、疲倦与恐惧,此刻忽然得到放松,竟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片刻,本已睡倒的萧十九迅速坐起,一直嚷嚷又饿又困的他眼里没有半分疲倦。凝视沈容片刻,确定她已睡着,便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杯莫停”的老板娘是个妖娆成熟的女子,穿着件竹叶一样青葱的碧绿衫儿,簪着竹叶滴露形的银簪,虽已四十多岁,却仍妩媚风骚,风韵犹胜只有青春没有阅历的小姑娘。现在她正拿着一个酒舀把新酿的酒倒进坛里,银簪随着她身体的摆动飘然欲坠,高高卷起的袖子更显出手臂皓白如玉。
萧十九扇动鼻翼,用力深吸美酒的醇香,边道好香边大步走进“杯莫停”。
老板娘一看有客人上门,立即挂上温柔殷勤的笑容:“客官要几坛酒?”
萧十九懒洋洋靠在桌边:“老板娘若愿意红袖添香,陪在下喝上两碗,在下还是很乐意在此拼却一醉的。”
老板娘掩口:“客官真会说笑,既然客官不嫌弃这酒粗陋,就请尽兴一醉吧,奴家先干为敬。”说罢,老板娘一扬手,整碗酒滑入肠腹。
萧十九伸出大拇指:“老板娘果然豪爽,我也不客气了。”说罢,萧十九也一饮而尽。
一坛酒下肚,老板娘脸色有些微红,萧十九突然道:“酒如人名,竹青夫人果然美若青竹。”
听到竹青夫人这四个字,老板娘脸色剧变,闪电般从桌下抽出短剑,猛然跃起,直刺萧十九。只可惜,剑尖离萧十九的喉咙还有半寸,她就刺不进去了,然后,当一声,剑落在地上,竹青夫人身子一软,趴倒在桌上。
萧十九一直含笑的脸突然罩了一层冰:“竹青夫人,害人终害己,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酒――”竹青夫人的脸上渐渐笼了层绿雾,说不出话来。
萧十九点点头:“不错,你转头的时候我把两只碗换了。”
出了“杯莫停”,萧十九低着头,酒步踉跄地走向老字号陈醋“青梅”。“青梅”掌柜正在里屋算帐,就看见一个瘦高的黑衣男子边嘟囔“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边脚步不稳地走进店里。进了店,更是闻见冲天的酒气,熏得他身边的人都要醉了。
看他这样,掌柜摇摇头:“何苦呢,又是一个买醉的人。”
萧十九东倒西歪得连路都走不了了,掌柜只好一手拿勺,一手搀扶住他,将他扶进房间休息。
萧十九犹在低嚷:“果然是好酒,再来一坛啊,我要与尔同消万古愁。可是,老板娘,我胸口怎么这么闷?”突然一把抓住掌柜的右手:“老板娘,再陪我喝一杯嘛。”
掌柜面露不屑,不动声色地伸出左手,运起“佛印掌”力,慢慢盖向萧十九的头顶。
忽然,掌柜觉得被萧十九抓住的右手一紧,脉门竟被牢牢扣住了,再无法使出半分力气。掌柜大骇,一低头,却发现本该醉眼朦胧等待毒发的萧十九正眨巴眼睛看着他,眼睛明澈如腊月寒冰,嘴角还挂着一丝冷酷的嘲讽。
掌柜心急剧下沉,一咬牙,手如雷动,已把醋勺中的长剑拔出,刺向萧十九。
长剑窄薄,透亮如纸,这一击的力量更是猛过闪电。“快剑”鱼洋并非浪得虚名,他自七岁开始,每日练习拔剑千次,所以他自信,这么近的距离内,这一剑世间无人能挡。
果然,他猜对了,这一剑的确无人能挡,连萧十九也不能。
可是,挡不过躲得过。萧十九的腰突然断了一般,笔直向后弯折,恰恰避开这一剑,像被疾风吹过的劲草,看似伏倒,却并未有任何损伤,只待风一静,就可以再直起身。掌柜脸色再变,没有人,根本没有人能挡过自己这一剑,他还是不是人?冷汗从额头渗出,但剑不能停,只要剑在手,他就要挥舞,将孤注一掷的生命挥舞成漫天剑光。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场虚无的剑光,罩得住自己却罩不住别人。
“快剑”鱼洋的剑光像一场自我中心的梦呓,只罩住了他自己,却罩不住萧十九。忽然,剑光停了,一切都静止了。鱼洋的冷汗雨水一样流下,流在手中的断剑上。他的人也静止了,木头似的怔立。
良久,鱼洋慢慢开口:“你怎么看出我不是掌柜的?”
萧十九摇头:“不,你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我几乎被你瞒过了。”
鱼洋的眼神满是疑惑。
萧十九继续说:“你没有破绽,但竹青夫人有。她成天埋首酿酒买酒,身上怎么会没有半点酒气,反而有脂粉香?而且还是此地买不到,只有京师才有的冷香胭脂?女人的爱美之心,往往会坏事。既然我已认出竹青夫人,自然顺理成章想到醋店掌柜该是你了,毕竟,你们贤伉俪从来比翼双飞、形影不离。”
鱼洋脸色灰败,忽然长叹一声,瘫软在地上。
回到客栈,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沈容呼吸均匀,还在熟睡之中,萧十九听着她的呼吸,一阵阵温暖而均匀的气流仿佛喷在他的脖子上。二十年寒冷,终于有人在原地等他。萧十九也轻轻躺下,就好象他一直在睡觉,从没出去一样。
(五)尽欢三颜 马车在官道上飞奔,萧十九盘腿直坐,手握缰绳,目视前方。沈容悄悄掀开帘子,只见岿然不动的黑色身影安稳如山,苍白的手坚定有力,正是自己年少时所憧憬过的模样。如果,能早七年遇见他,该有多好。可是,你只在天上耽搁一日,我便在人间苍老千年,一个灵魂与另一个灵魂就此擦肩而过。
沈容正自胡思乱想,忽听身后一声娇笑:“二位这么急匆匆赶路,是要奔哪儿去啊?”
萧十九脸色突变,尚未回头,马车便忽然一斜,向下陷落。电光火石间,萧十九冲天而起,猛拉缰绳,连马带车生生拉起,向前跃出三丈。方待站稳松口气,不料挖坑之人似早已预料一切,这个落脚点仍是陷阱,马车再度倾斜,直直下陷。萧十九人在半空,无可借力,已无法再拉缰绳,只有奋力抓住沈容,猛蹬马身,借这一股蹬力,再前飞三丈。
便在此刻,一丛花、一丛荼靡花像最决绝的坠楼人朝二人激射过来。
那不是花。没有什么花会这么毒、这么快,这么凌厉。
那是暗器,漫天花雨漫天雪,每一朵都足以让人毙命。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萧十九已摘下斗笠,脱手而去。旋转的斗笠将这一丛荼靡一网兜尽,又一齐飞向来时的方向。这次,萧十九与沈容终于安全落地。只听马在深逾五丈的坑下凄厉长嘶,却再无力挣扎,萧十九不禁道:“好毒的计。”
话音未落,又听一声娇笑:“萧公子不上当的计,怎么会是毒计呢?”
随着这声娇笑,三个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出现在萧十九与沈容面前,呈三足鼎立状,将二人包围。三个女子均穿着月白衫儿,鹅黄长裙,阳光照下来,更显得皮肤白皙、笑容甜美,纯真明媚得跟春水绿波一般,怎么看也不像会是设此毒计的人。
可是,萧十九看见她们,却觉得比看见玄火弓还糟糕。这三个女人正是江湖上最令人头疼的“尽欢三颜”――莫朝颜、莫夕颜、莫夜颜。论武功,他们排不进江湖前一百名,可是论诡计、论毒辣、论外表与内心的反差,她们至少可以跻身前五。
此刻,莫朝颜歪着脑袋,笑眯眯走近二人道:“这位姐姐真是好看,我都要自惭形秽了。只是不知你脸上被蜘蛛咬过后,还会不会这么好看。”她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么甜笑,手上的一串银镯更因为晃动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煞是可爱。
沈容已变色,萧十九却不怒反笑:“好说,只要三位侧身放行,我们立即奉送养颜宝典一份,保证三位脱胎换骨、美若天仙。”
莫朝颜仍笑,摇头摇得花枝乱颤:“萧公子把我们当孩子哄啊?”
萧十九故做惊讶:“怎么,你们不是年轻可爱得跟孩子一样吗?”
莫朝颜笑得更加开心:“江湖朋友还说萧公子沉默少言呢,我看你真会逗人才是。既然萧公子这么抬举我们姐妹仨,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把这个姐姐交给我们,我们保管让萧公子舒舒服服离开。”
燕知秋也笑:“怎么个舒服法?”
莫朝颜忽然脸一红,编贝一样的细齿咬唇道:“萧公子想怎样就怎样。”
萧十九大笑:“好,好,我喜欢。”一边说,他竟一边开始解开外衣。这一举动,不仅让沈容大吃一惊,连“尽欢三颜”都禁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
萧十九已把长而宽大的披风拿在手上,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转身温柔地对沈容说:“虽已是春末,天气还是比较冷,你把这衣服披上。”边说边亲自动手将披风系在沈容身上。沈容莫名其妙看着他,发现他不易觉察地对自己眨了下眼睛。
然后,萧十九转过头,一脸无奈地对莫朝颜说:“好吧,我把她交给你们。”说罢,萧十九猛然出掌,却是击向沈容。沈容的身子骤然腾空,断线风筝一样,在极度害怕的尖叫中向三丈外飞去,然后,就没了声音。
萧十九的掌力何等凶猛,“尽欢三颜”愣神之下根本不敢硬接,只有眼睁睁看着她坠入坑中。眼见如此深的坑,马掉下去都将没命,何况是沈容这样单薄而丝毫不会武功的人。“尽欢三颜”不由心悸,江湖传言果然没错,萧十九不愧是最冷血的杀手,关键时刻对自己身边的人都下得了毒手。
莫夜颜拱手道:“萧十九,你够狠,我们后会无期。”语未了,身已动,“尽欢三颜”忽然拔身,急向后掠,一串银光闪过,莫朝颜腕上银镯扑面而至,指望能将萧十九追赶的身形阻上一阻。
可惜,来不及了,她看见萧十九鬼魅一般欺近,一道冰蓝的光芒破镯而出,耀眼得不能正视。她偏头,蓝光便在这一刻倏至。她想惊呼,却已发不出声音。
莫夕颜、莫夜颜看着姐姐倒下,惨叫一声,转身扑向萧十九。
萧十九摇头:“我本不想杀人,你们却逼我动手。”长叹中,萧十九身形骤缩,恰恰躲开头顶的铃铛与脚下的毒蛇。然后再暴长,刀已出手。一出手,就惊飞渡鸦,寒退长虹,锋芒所至,天地为之大开大阖。
铃铛碎、毒蛇断、人命绝。
萧十九叹息,他已厌倦杀戮,为何杀戮偏要找上他。天色渐晚,苍茫的树林中倦鸟陆续回巢,凄凉的叫声将晚霞衬得更加哀艳。萧十九忽然想起年少时偶尔听过的一句诗: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感慨中,萧十九走向坑边,毫不犹豫纵身跃下。
沈容果然在坑底乖乖等他。看他下来,立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没事。”笑容驱散了萧十九心中的阴霾,萧十九紧握沈容的手,再不想放开。沈容一脸景仰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果然够聪明。”
“尽欢三颜”怎么也没想到,萧十九刚才那一掌看似万钧之力,其实只有速度没有危险,宽大的披风张开如伞,与坑底柔软的马腹一起起到缓冲作用,让她安然无恙。
并肩走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斜阳将他们十指交扣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六)谜底路再长,终有抵达的一日。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杭州城风流繁华,富庶之中见精致,温婉之处见蕴藉。萧十九本以为引他流连不已的苏州已是江南美的极至,不料杭州更有一番曲折动人。熙来攘往的人群春衫轻薄,无论是俊俏而单薄的男子,还是婀娜娇媚的少女,都自与他所熟悉的中原人士有所不同。
沈容没有回家,却带萧十九径自向城西走去。西湖边,西山上,桃花正浓。迷雾似的花瓣,晃着人的眼,叫人忘记一切。
沈容一直低眉,此刻忽然扬首:“十九,知道雷峰塔吗?”
不待萧十九,她便自说下去:“纵使白娘娘再爱许仙又有何用,亲手把她镇在塔下的人就是她至爱之人。许仙不是不爱她,只是,他爱自己更多些。有些人,注定是要辜负另一些人的。”
清风伴着沈容的幽幽冷香若有若无地缭绕,一只柔荑伸过来,滑入萧十九掌中。
温香软玉入手,萧十九心神荡漾,转头想对她说“沈容,我从此伴你天涯”,便在此刻,心口一凉,接着一阵酥麻、抽搐,萧十九躺倒在地。
沈容已收回方才抵在萧十九胸口的那只刺出毒针的纤手,面无表情地拢了拢头发,直直看着萧十九。
萧十九有些明白,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这一生经历暗杀、伏击无数,却没有一次能像今天这样让他绝望,心像破碎的琉璃灯盏,全是冰凉的刺痛。这就是他打算退隐江湖、携手同老的柔弱女子?
良久,萧十九还是问了:“为什么?”一开口,他才发现,喉咙竟刺痛冰凉得嘶哑,杜鹃啼血也不过如此吧。
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从桃花深处走出,一样是白衣飘飘,丰神俊朗。“玉面郎君”阮青离朝萧十九拱拱手:“萧兄,别来无恙。”
萧十九身子忽然一阵发冷,面向沈容,他只剩苍白的惨笑:“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风惊鸿正是先夫。”沈容的面孔没有一丝起伏。
阮青离微微一笑:“不过,我即将成为她的第二任夫君,接掌风帮主留下的整个江南水路。而全天下都知道风帮主是你所杀,我替他报仇,他的遗孀感激我,进而下嫁于我。”
萧十九点头:“路上杀手都是你安排的?”
“嗯。”
萧十九犹不甘,闭眼,又忽然睁开:“你明明有很多次杀我的机会,却都没动手。是否你心里,对我也有一点真意?”
沈容缓缓摇头:“那时我没有十成把握。我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我必须等你全无防备后再出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冰冷的茫然,像西湖的水,一点点升上来,从脚底漾开,浸透全身,最终漫过头顶,萧十九缓缓闭上眼睛,他想说,他只想说最后一句话:“沈容,若第一个遇见你的人,是我,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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