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時許，從沙發上醒來，全身感到一陣疼痛，把手腳伸展一下，關節間傳來咯咯的聲響。
原本在睡房內休息的伊玲，在我睡醒前靜靜地溜走，留下在大廳沙發上抱頭大睡的我。
按動手提電話開關，接到伊玲今早留言，留言時間是早上六時二十三分：
「俊仁，我不習慣在陌生環境睡覺，還是回家舒服一點。昨晚我很開心，謝謝你，有空找我！」
跳上睡床，點了一根煙，側著身躺在牆角望向窗外，街上人流在眼前擾擾攘攘，眼皮的重量不斷加重，擠熄手上香煙，鑽進被窩，不消片刻睡著了。
中午時分，被素瑩來電吵醒。
「俊仁！快來尖沙嘴碼頭！」
「呀？幹嗎慌慌張張？」
「來不及了，快乘的士來吧，見面再說。」
「車費你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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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尖沙嘴碼頭，素瑩從碼頭旁邊報攤飛奔過來，一手把我拉出車廂，高聲地說：
「來！那個男人在麥當奴門前已守候半小時。」她把我領到麥當奴旁邊電話亭背後，像逃避警察追捕的小偷般躲藏起來。
「看見嗎？那個身穿黑白粗間汗衣的男人，你跟他說Candy有要事在身，不能跟他見面。」
「Candy？誰是Candy？」我被她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團團轉。
「Candy是我在微博起的名字，別問，先替我打發他好嗎？」她焦急得不停拉扯我的襯衣。
「你不交代清楚，我不會替你做任何事。」我交叉雙臂，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好讓她乖乖就範。
「他……他是我在微博上認識的朋友，我們相約今天在這裡見面……但……你看他的樣子，真接受不了。」
「人家會誤以為我是你的男朋友，那怎麼辦？」
「不打緊，你只要把話說完，轉身離去便是，別理他的反應。」
看著她傻傻的樣子，教人哭笑不得，只好按她意思跟那男人說：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不是約了Candy？」
「Candy？你是誰？」男人皺一皺眉，退後一步。
「別誤會，Candy今天不能赴會，她著我向你說對不起，不好意思。」
「我猜你是找錯人了，我不認識甚麼Candy。」
從男人的眼神得知，我在他心目中顯然是個大傻瓜，轉身走向海港城，遠離這個陌生人。素瑩從電話亭後跑過來，拉著我的手臂跑向文化中心。
「那個男人說不認識你。」
「他在演戲而已，給自己下台的藉口。」
「我不覺得他在演戲，是我受騙了。」
「肚子餓了，吃壽司好嗎？」
「嘿！才不會再上你的當，我沒有錢！」
「我請客！作報酬好嗎？昨天收到爸爸從加拿大匯來的零用錢！」
來到了尖東迴轉壽司店，人不算多，選了吧位最盡處坐下。素瑩向店員要了好幾客壽司，叮囑店員不要把運輸帶上的壽司給她，要新鮮製造的。
「運輸帶上的不知呆了多久？原來脆口的紫菜都疏了氣，難吃極了！」她一邊說，一邊用力地搖頭。
「一派食家口吻！」我從運輸帶上取了芥末，加入醬油，用筷子拌勻。
「嘻嘻！看你把日本芥末和醬油混得像一池廢物，便知道你是門外漢。」
我推一推她的手臂，示意她留意周遭食客。「甚麼？看看四周的人也是這樣子，當心被揍。」
「才不怕哩！大概只有香港人才會這樣吃壽司，來！讓我示範給你看。」
店員把方才素瑩點選的壽司遞到我們面前，素瑩把三文魚從飯團上翻開一小角，放了一點芥末在魚和飯之間，然後還原，再沾丁點醬油，閉上雙眼，把三文魚壽司送進口裡，一臉滿足模樣。
「先讓三文魚接觸你的舌頭，這樣才能品嘗到魚的鮮味！記緊醬油和芥末不要放太多，否則會蓋過魚的鮮味；你是吃壽司，不是吃醬油和芥末。」
「嗯……說來頭頭是道，從哪裡學回來？」昨晚回家後一直沒有吃過東西，肚子餓得要命，在她示範同時，我已吃掉兩碟。
「嘻，從電視學會，不知是否正統，反正覺得有趣，試試也無妨啊！」
「話說回來，幹嗎在微博上結識男生？」
「哈！正如我方才所說——試試也無妨啊！」她繼續重複剛才動作，按步驟為三文魚壽司點上芥末、醬油、把魚那邊先送進口裡……
「你不怕嗎？報紙雜誌也報道過很多，當心遇到騙子啊。」
「像你這樣受歡迎的人，又怎會明白我們這些孤家寡人的感受？」
「先把說話分清楚，我一點也不受歡迎。別被電影弄壞腦袋，你真的以為談談情跳跳舞舞這麼快樂？」
不知不覺間，店員送來的壽司已被我們吃光，我們多點了兩客三文魚皮手卷和兩客甘蝦壽司，我開始質疑為甚麼要選吧位？反正我們對眼前團團轉的壽司嗤之以鼻。
「開心不開心，總要親身經歷過，用心感受過才知曉，但我連經歷的機會也沒有。」
「來日方長，人財兩失時別哭著臉來要我安慰，不會可憐你。」
「怎麼了？俊仁，老是嘮嘮叨叨的，有心事？」
「呀……」我嘆一口氣，呷一口綠茶。「我跟女友分手了……」
「嗯？發生了甚麼事？你們不是很要好的嗎？」
「我也搞不清楚……」停了一會，望著面前轉來轉去的壽司，突然覺得跟我一樣可憐；送過來、別過去，還是得不到垂青。「已過去了，心情也平復過來。」
「你總有點能耐，我就是欣賞你樂觀的一面。」
「我是家中獨子，寂寞的日子早習慣了，難不到我！」
「啊！怪不得這幾天在學校碰不到你，原來在家裡養傷。」
「只是躲懶而已，別想得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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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時半，回到家中，扭開收音機，躺臥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收音機傳來主持人嘻嘻哈哈的笑聲，但我一點也感染不到大氣電波帶來的歡愉。
手提電話的鈴聲，被節奏強勁的音樂蓋過，要不屏幕亮燈，也察覺不到來電。
「俊仁？敏啊！怎麼這幾天不見你上學？」聽到敏的聲音著實意外，腦袋霎時停頓下來。
「呀……沒……沒甚麼，只是有點感冒，吃過藥，已康復過來。」
「生病」似乎成了我們慣常的藉口，難道說謊也是一種病？
「我替你影印了筆記，送過來給你吧。」
「啊！不用了，反正明天我會上課，見面時才給我。」
「明天沒有課堂，不用回學校；我在銅鑼灣逛街，順便給你買點吃的，你在家等我。」
「呀……謝謝。」
掛了線，望著收音機顯示屏幕上不停跳動的圖案，雙手輕輕按著胸口，感受同樣急促的心跳。大氣電波，真的把歡樂帶給我？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敏來到我家，買了兩碗艇仔粥、炸腸、炒麵和兩杯豆漿。
「很豐富啊！」看到敏帶來的食物，差點忘記不久前己吃了一頓豐富的壽司午餐。
「這是你最喜愛吃的東西，我還記得哩。」
「一起吃吧！」
「當然！」
分手以後，很久沒有跟敏一起用餐，今天顯得特別雀躍、興奮。
「嘩！看你的衣物快鋪滿這裡，怎麼不拿去洗衣店？」
「不用急，還有替換的衣服。」
「你嗅不到滿室汗臭？替你拿到街角的洗衣店吧，後天在學校見面時把單據給你便是。」
「不用了，真的不用。」
「從前也是這樣的，我們還是朋友嘛，就這樣決定。」
吃過敏帶來的食物後，一起收拾地上的衣物。臨離開前，敏把筆記交我，然後拿著盛滿垢衣的膠袋離去。
敏離去後，感到一點失落，到底應怎樣面對她呢？
分手後能成為朋友的，層次是否真的高一點？下次吃壽司的時候，芥末和醬油是否不應再混在一起？
腦海裡混亂一片，突然想起素瑩的一句說話：「試試也無妨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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