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天的戏继续在北京演，那么就写一点和广天有关的事情吧。

今天劳格森夫人英佳又打电话来问我，广天有没有意愿在维堡的旧贵族庄园作为驻园作家住上两三个月。我说我有点吃不准他，他工作日程上的节奏他有时自己也拿不定，说不定明年在原定有空的时候又有新的节目。去年罗斯基勒的音乐节，节目单上已经上了他的节目介绍和照片，结果他不来，弄得事情有点尴尬。英佳说，庄园很欢迎他，愿意安排，但是必须提前征求他的意见，有所准备。我说，我将尽努力弄明白他的日程。

打完电话去超市，路上就遇到欧登斯的一个画家老太安格妮特。今天她没有自行车在手上，也没有苹果在篮子里。我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就谈及了广天的梅花剧，因为广天曾说这位老太很可能是一个有黑魔法的巫师。她还记得广天，去年广天吃过她六七个苹果。这是广天所从来没有尝到过的（因为广天在把那些苹果全吃了之后才对我盛赞这苹果，所以我倒是没有尝到苹果的味道）。

那是去年的晚秋，广天到欧洲来作讲演。在欧登斯，我带他去我楼下的欧登斯河旁的自行车小径散步。我们走过教堂边上时，安格妮特老太骑着自行车风一样地过来了，她叫着我“你好，云！”我也向她打招呼，她于是就停下自行车。我向她介绍广天，她对我说她是去了郊外的森林里捡苹果。她的车上真的有一篮子苹果。说着说着，她就在篮子里挑了几个个头小的和形状不好的苹果给我。我一向觉得丹麦的苹果太酸，本不想要，但出于礼貌就拿下了。广天有点心不在焉。在安格妮特老太骑着车离开后，广天拿过这些苹果就一口气全吃掉了。吃完了，他说味道好。

在我住的地方，附近没有苹果。我到市场里去买了一些丹麦苹果给广天，广天尝了一下说，不是这种苹果。

后来我们去维堡哈罗德庄园探访丹麦诗人劳格森。在海尔宁火车站换车的时候，广天看见铁道边有一棵苹果树和一地苹果，于是去捡了许多。但是因为火车开来开去，难免有污染，所以他没有马上吃。等我们到了哈罗德庄园，广天洗了苹果之后就咬了一口，品尝之后，他说，不是这苹果。于是我们把捡来的这些苹果都扔了。

哈罗德庄园很大。劳格森驻园所住的是湖边坡上的一幢老式稻草顶木屋（这一类木屋是很抢手的，所以英佳才问我广天的日程，以便趁早帮广天也订一幢。如果广天要在红砖楼里住，那就无所谓，有的是房间）。广天在厨房看见有各种各样的丹麦苹果。英佳说是在庄园里捡的。广天把各类都尝了，但没有像安格妮特老太所见的那种。

当晚我和广天住在一幢瓦顶的小木屋里。

第二天，广天自己起早在庄园里到处走。庄园有一个湖、几个堡和几个森林（——零四年，来自中国的诗人们，盛兴、尹丽川、沈浩波、西川、翟永明、于坚几个也曾到过这里）。等我起床后，看见广天回来，他说他试过这里所有苹果树，但就是再尝不到那个魔法老太婆所给的那种魔法苹果的味道了。

我去超市的时候想着也许我下次可以让广天自己去问安格妮特老太，那苹果在那里。也许明年广天会来这里吧，我预先和她打了个招呼。

我知道广天到欧洲并不很喜欢正式的文化活动，而更喜欢和老朋友一同虚度时光，喜欢和劳格森这样的革命诗人吹牛聊天，喜欢逛欧洲的古董店，还喜欢在陌生的地方迷路。去年时间太少。广天在欧登斯待了没多久，两个晚上，而且是在拼命工作。如果下一次他来丹麦，不管是什么机构的工作邀请，或者是他自己的消闲旅游，我一定想办法为他安排好野苹果节目。

上次是丹中爱华协会邀请广天来哥本哈根；一开始是文化性的，后来他们和丹麦剧协谈到广天。剧协的人们对广天闻名已久，都很熟悉广天的那些剧作。剧协的阿莱特（她好像是哥本哈根大学戏剧系的教授吧）还特别强调，她相信他们中有几个人在广天正式独立地开始其戏剧创作活动之前就见过广天了，——那时他们到中国，看了孟京辉导的意大利剧作家达利欧·佛的《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广天是那个坐在导演旁边的作曲。她很热心。于是，除了原定在哥本哈根大学和奥胡斯大学的两个讲座，他们又联合安排出一些新的、戏剧方面的节目。但是她一热心，广天就更忙碌了——他根据这安排把哥本哈根的一个个大剧院都参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