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总想给你们说些什么。今天早上，躺在空空荡荡的大屋子里，望着五、六米高的斜坡屋顶，突然就想起了我在宝鸡市宝平路35号经过的日子和经历的一些事情。

宝平路35号是宝鸡市看守所所在地，1989年11月到1990年9月30日，我曾经在那里被关押过。给你们讲这些，并不是要告诉你们我的狱中岁月，那些是告诉未来人们的，给你们讲这些，不大合适。所以说到宝平路35号，是因为我在那里听到过一个关于宝平路35号来历的故事。

单英杰是文革结束前宝鸡市市委书记，宝平路35号就是在他直接指使下修建的。宝平路35号分南院北院，依山而建。每一座监室就是一个能放11张床板，前面还有一块空地，能够让两个人擦肩而过的过道的窑洞。一般人以为窑洞冬暖夏凉，应该不错。夏天时候，毛巾搭到过道的不锈钢管上，不到一星期，就会沾满绿毛，滑腻腻的，一用劲儿就破。窑洞里面只有一个三十多厘米高的水泥台，是犯人们拉屎尿尿用的。一般犯人是不敢用这里来拉屎的，在号子里拉屎是有身份和江湖地位的犯人的特权，可见即使在看守所里，也有特权存在，这个水泥台被犯人们叫做炮台。窑洞中间顶上有一个风洞，碗口大小。有时候，会从上面掉下来一些毛毛虫之类，若下面的犯人睡觉时候正张开嘴，毛毛虫会直接掉进犯人嘴里。他们在梦里咀嚼着毛毛虫充满浆液的肉身，那种情景恐怖、恶心、又辛酸。

有意思的是，宝平路35号的宝鸡看守所刚刚建好，四人帮垮台，殃及地方的造反派们。单英杰作为第一批入住犯人，在这里住了好多年。这正应了那句中国民间老话：作茧自缚、自作自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正如贺卫方先生信里所写：“文强在炙手可热的时候根本不会意识到这种独立性的价值，但一旦沦为阶下囚，他也许幡然醒悟，深刻地感受到，没有独立的司法，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

起床洗澡时候，我又想到刘少奇在文革时候被红卫兵批斗殴打，拿出宪法来保卫自己，结果被红卫兵忽视，直接打的满地找牙。自己遭难的时刻想到用法律来捍卫自己的权利，可是，自己权力熏天、炙手可热的时刻，用手中的权力去迫害他人的时刻，宪法在他的眼里是什么呢？我想，那一刻，刘少奇要是想到这些，他会深刻地悔罪、忏悔并且期望得到过去被他整过的人的原谅的。只是这些，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说了一大堆，相信薄书记、王局长是聪明人，不用我说的太明白了。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谁践踏了法律的公平、尊严和正义，谁将法律糟蹋成一张废纸，谁就会自食其果。法律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今天你不要法律，明天你需要法律的时候，法律已经不再保护你了。刘少奇是这样，单英杰是这样，文强也是这样。只是，又有多少人能够从他们的悲剧里吸取教训呢？

看看人家捷克那位顺钢笔的总统，再想想你们一天到晚绷着脸装出神圣或者神秘的样子，多累啊，还不如像松鼠或者蜜蜂一样在春天的田野或者油菜花地里徜徉，你们会得到前所未有的乐趣的。跟永恒的生活比起来，短暂的、世俗的权力和虚荣，又算什么呢？

姚小远2011年4月15日星期五12:37 于上海徐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