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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饮食文化的狂欢节--与尹昌龙对话(上)

luyued 发布于 2011-02-24 01:40   浏览 N 次  
这一次对话分两次进行。一次是在尹昌龙家中书房完成的。时间是2002年2月第一天的上午。我到达尹家的时候,他刚刚完成一个材料的写作,中午还有一个会议,一个午餐会等着他,对话在这个短暂的时间之内进行,期间有数十个重要和不重要的电话打进来,总之是一付日理好几万机的忙碌。另一次是2月第三天的晚上,在我家书窝进行。
作为文化学者和文化官员,尹昌龙是谈深圳的文化生态或者人文生态的最佳人选之一。本篇对话的标题,来自对话过程中的一句调侃,这在文中还会涉及。这句话有个“典故”:尹昌龙的博士导师谢冕去年年底来深圳讲学,有感于每天的见闻,谢冕先生高兴地说,深圳每天都在过文化的狂欢节。我们应该接受来自京城知名学者的善意,但是,假如没有用哪怕是调侃来对这句话进行必要的调整,或许就会显得既不谦虚,也不清醒。
作为对话的整理者,我对不能把表情和声音整理出来, 难免有些耿耿于怀,这些跟语言最为接近的氛围,对所有的话语都给出了一个更为准确的定位系统。这使我意识到,在阅读的过程中,实际上非常需要我们的主动补充,在想象中发出听不见的笑声。题外话,就此打住。 一个博士的坐台生涯
——按照事先的约定,我们就从文化人在深圳的生存状态开始讲起吧。
——我这几天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前一阵子我认识了一个博士,他是学伦理学的博士,他本人的关系在人事局,但是,上面把他安排到人才大市场去收表格,相当于站柜台。他在那里收了五、六年的表格。他说,我一定要写一本书,就叫《坐台记》。
——或者叫《一个博士的南方坐台生涯》,比较好卖。
——他说,我就一直很不服气。要理想我也有啊,书也出了好几本,学术成果也不少,我也不笨,各方面我自认为都还不错,为什么我要一直在这里坐台?中央电视台来拍特区建设二十年,还拍到他,他正忙于接收表格。
——也算是上了回央视。
——他老家来人,他是湖北人,看见他在那里坐台,那么忙碌,说,你这样真好,我一定要像你一样,令他苦笑不得。有一阵他精神恍惚,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次人才大市场发生火灾,人都纷纷往外面跑,他说我就不跑,烧死拉倒。后来也想干脆到香港去再读博士或者是做学问。他有句话——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身体不受伤害,灵魂不受纷扰。
——在他那样的坐台现场,说身体不受纷扰,灵魂不受伤害,更准确一些吧。
——这类似于说,祝你精神健康,身体愉快。他说我也不是要一个什么官位,但是,好歹我是一个博士啊,应该有一个更适合的位置吧。
——也许领导的考虑是,适合伦理学博士的位置这里没有,但是,作为一般性的工作人员,位置倒是有的。过去我们有同学来深圳谋职。人家就说,学哲学就已经错了,你还学到博士,错得更加离谱了。我觉得领导为难也有道理,在一个专业不对口的单位,你说不安排一下吧,人家会说你不尊重人才,你说安排一下吧,也没有多余的位置啊。我想他的领导在用他时,起码还是大胆的嘛。
——听了他这个经历,我不禁有同类相求、兔死狐悲之感。因为我们都是学人文学科这个门类的。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学人文学科的这些人在深圳应该怎样生存。人文学科的技术性不强,比如哲学、文学、伦理学、历史学等等,跟经济学、社会学都不一样,我们的空间在哪里?
——当然,这个博士的“遭遇”,是个案呢,还是有某种普遍性,也还不清楚。不过,这样想问题就比较到位了。不同的人差得很多吗?有些人真的那么行吗?关键看你在什么地方吧,或者在什么位置上。像这个博士似乎就是所谓虎落平阳,所在非地,谁应该负主要责任呢?其实也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啊。 人文知识分子需要“庇护所”
——余秋雨在讲深圳文化时,曾经提出一个观点,就是文化和文人要有“庇护所”。他举过一个例子,想莫言这样的人在北京可以生存,在北京之外则比较难。北京有各种各样的部门,权力纵横交错,有宽广的空间,足以庇护一个人,容纳一个人,或者隐藏一个人。比如莫言的小说《丰乳肥臀》,换一个地方也许出来都很难。这倒也说明北京权力空间的某种特殊性。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观察。权力多了,反倒可能相互制约乃至相互抵消,使权力表现出某种偶然性甚至是一个小小的真空。过去我们也听出过嘛,由于某个老干部的关照,事情可以特别处理。起码是这样的机会多一些。不过,除了权力空间,还有别的空间。舞台大,单位多,养活自己的地方也多。北京有多少大学、研究机构、媒体啊。
——有些地方情况就不是这样。空间小,感到容身的不容易。最后就只好走掉了。现在深圳的博士很多,大部分是技术型的人才,有些学的虽然是文科,但是也是技术型人才,像财经、法学、新闻等等。这些人比较好办,他们可以到需要技术型人才的单位去。但是,人文学科的那些人怎么办?
——“庇护所”这个概念倒是蛮准确,它表明文人——我们姑且把人文学者叫文人吧——在社会生活方面是一个弱者,需要人来保护。而技术型的人才,对他们来说,需要的就不是一个庇护所了,因为看起来他们是生产力嘛。
——技术型人才很快就转化成为职业技术阶层了。但人文型的人才是需要“庇护所”的。本雅明说过嘛,知识分子是什么?他们是社会中游手好闲的怪人,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寄生阶层,不是靠自己的双手,不是靠自己的体力劳动来生活,需要人来养活。那么谁来养他呢?过去在中国一直有一个“养士”的传统。现在有些企业也养博士,不过博士在他们哪里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们追求的是另外一些价值,比如说品牌,或者说可以给自己增加一点无形资产,可以拿出来“威”一下。过去陈冲有篇小说,《小厂来了个大学生》,也说到这个事。一次在市里开博士会,有个博士就说,我学的是生化,但是单位让我搞推销,我对推销一点都不懂,也没有兴趣,能不能不做这个?博士站台,硕士打字并不少见。这种人才浪费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当时的市长李子彬用机智把这个问题化解掉了,不过还是留下一些思考。他说,我在清华学的是水利,现在当市长,但是清华没有市长学啊。那怎么办?谁也没有学过市长学,那谁来当市长?当然,李子彬说的一个方面。最终还是一个空间到底有多大、出路在哪里的问题。
——说到养士,在西方实际上也有这样的传统,养的方式可能不尽相同。我们知道不少文学家、艺术家、学者、知识分子,历史上是有人来养的。或者是一个贵夫人,或者是某个亲王之类的人。其中,贵夫人的沙龙对西方文化的贡献格外大。西方的人文文化也许可以说是她们养出来的。比如你的书柜上的这本书《理念人》就讲到这段历史。这本书说的实际上是文人的空间在哪里,庇护所在哪里,发生了哪些变化。最早的文人是在贵族的沙龙里活动,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后来转到咖啡馆,买门票就行了。再后来有了大学,文人的出路更加广阔,及至现代的媒体、研究机构、咨询机构等等出现,文人的生存状态完全改变。到了后来,应该说庇护的意味很少了,因为文人也进入到生产者的行列中去了。但是,文人进到生产行列,他们的文人性不免会打一些折扣。人文和文人是要庇护所的,他们是要被养的。据说西方有些大企业就养人啊。这些人没有任何明确的任务,他们唯一要做的事情是思考,因为大家都很忙,所以专门养一批人来思考。
——我观察了一下,一般的出路是两种,或者是成为技术型的人才,到企业苦练杀敌本领,成为技术能手;或者就是到机关来做一颗螺丝钉。到了机关一般就做不了研究了,只能写一些材料,做点管理工作。当然,也许还有一种是做花瓶,开始有些做花瓶的价值,一直做花瓶,做到最后也很难再当下去,就走人。 深圳需要人文空间
——为什么空间这么小呢?这当然是另一个问题。不过首先,你认为深圳真的需要人文空间吗?
——我认为深圳当然需要。或者说比其他的城市更需要人文的东西。去年年底,我们召开了一个台北、香港、上海、深圳四城市的文化交流研讨会。台北的代表说,现在哪里都在要文化。原来台北也说自己没有文化。南方朔就说,过去看见台北的妇女,脸上的肉都是横的。现在好一些,虽然肉可能还是横的,但是脸上有了文化的气息。所以看起来就不是那么横了。
——这些城市都在要文化的原因,你认为是什么?
——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大家都有某种身份认同的焦虑。这可能是随着经济状况的改善,大家都开始有一很强的身份意识,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并且在别人的眼里是什么人。
——是。现在大家都喜欢说白领,我们白领如何,我们的东西是给白领看的,语气中明显有点优越的味道。这也是身份意识。
——其实很多人都是为了这个东西在活。我看过一个报道,一个人偷窃被抓住了。问他为什么偷窃,他说是因为受不了老婆的唠叨。他的邻居买了车,每天很夸张地出出进进,老婆很受不了,就责骂他没有本事。
——北京的很多人买车,也是因为邻居买了。他不容忍别人有自己没有。这是一个面子问题,或者说是一个身份问题。你如果没有车,就自动被划定在另一个阶层了。车成了某种身份的最直接的证明。过去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就是为了挣一个身份嘛。
——这里,一个人买车不是完全的物质消费行为,而是一个文化行为。因为他们要在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身份。文化成为身份的定位系统。你看现在骂人,不会骂你这个穷鬼,而是骂没有文化。骂一个没有文化,他就很受不了。
——这个文化实际上指的是教养之类的意识吧。这也是由身份带来的。实际上相当于“穷鬼”的委婉表达,因为过去很穷,或者刚刚摆脱穷困,所以没有教养。
——对身份意识的强烈要求,带来很多夸张性的表达。比如,有的地方,可以花费巨资来建一个文化广场。
——夸张也是一个值得说一下的话题。前些天,我到华强北路,那里商店的门口一家比一家热闹。谁也不愿意在声音上北隔壁的淹没。有一个什么刚刚开业或者是开工,敲锣打鼓更是嘈杂。不光是声音的。还有色彩的嘈杂。做生意的很喜欢彩旗飘飘。像书城的台阶居然也不放过,要搞一些花花绿绿的广告在那里,显得很不安静。
——这使城市失去了细节,失去我们可以在这里安居的东西。记得最后一位皇帝说,别人的北京很大,我的北京很小。每个人的城市都很小,我们需要小的东西。比如在家里,小的装修使我们感到舒适。不过,不少人家的装修其实就是夸张,一进去就觉得闹。我到上海淮海路,发现那里的酒吧做得很好,那一带很安静。至少,大上海的这一带使自己小起来了。
——你过刚才说深圳更需要文化……
——因为市场经济在这里发展得比较早,也就更早地遭遇到一些问题。有一次,我在车上听电台的节目,就是晚上11点左右的谈话节目,在西方这应该算是心理节目。有个女性的听众在节目里说,我现在一个在房间里,没有开灯,我很孤独,很难受,我什么都不想,只想跟你说说。半夜听到一个这样的声音,使我感到很难受。这个听众说她什么都不缺,但是,她就是不安。她的灵魂没有找到归属。我们这个城市有很多人的灵魂没有找到自己的归属。博尔赫斯有句话:让岁月的流逝使我们心安。但是,岁月在流逝,而很多人心不安,他们的灵魂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安置的空间,悬挂在空中,感到难受。这个状况说明需要很多人来做灵魂的工作。
——过去说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现在作家早就不是这回事,既没有人敢这样对作家提出要求,也没有哪个作家这样对自己提出要求。文学研究不再承担灵魂的工作。宗教其实是做这个工作的。但是,我们的宗教传统恐怕是研究断裂了。要以宗教来维系灵魂的工作不容易。心理学将来是一个出路吧。
——是啊。有天我遇见一个朋友,他说他现在正在读心理学博士。他的理想是将来在深圳开一家心理诊所,到时候一定会人满为患,一定会有很多人来做心理咨询。
——好像不少人有这种前瞻性。
——理论上讲,很有道理。前几年有一个统计数据,发布在《光明日报》上的,深圳的精神病发病率是全国最高的地区之一。最近情况怎么样不大清楚,不过不会很快就改变吧。这从一个侧面证明精神问题的存在,哪些搞人文研究、搞价值工作的人应该说是非常重要的,这也对他们提出了责任,既然你生活在这个城市,就应该为这个城市做一些事情。
——如果要讲到深圳人的精神状况,值得关注的问题不少吧。
——海外有很多学者非常关注深圳,他们不少人来这里做社会学研究,出了很多专著。比如外来劳工的问题,比如本地居民在城市化过程中的生活,再比如女工的生存状况。有个学者为了研究女工,她就住在题目的宿舍里。她发现有些女工到半夜就发出尖叫,像是梦魇似的尖叫。她认为从尖叫中可以发现这些女工存在着身份的焦虑。跟他们比较起来,深圳本地学者倒没有人做这个工作。当然,深圳本地的学者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个城市的一个长处就是可以供学术研究的资源非常丰富,不是文本而是素材非常多。可以找到很多典型的案例。 文化的较量与欲望的生活
——有人就说这里没有文化,也指这个方面。
——文化看你怎么讲。如果要说饮食文化,深圳比哪里都发达。什么四川菜、潮州菜、江西菜、北方菜,什么都有,食客人山人海。
——所以上次你的导师谢教授说,深圳每天都在过着文化的狂欢节,其实应该说是每天都在过饮食文化的狂欢节。
——旅游文化也很发达。但是,为什么人家还是老在说你没有文化?记得过去有人讲广东“文化北伐”的问题,陈平原虽然对广东有很深的感情,但是,他还说,“文化北伐”的心愿是好的,争取文化的权利嘛。但是,如果学术文化不发达,你拿什么北伐?没有学术文化,文化当中就缺少自我反省的思想的分量。
——刚刚改革开放的那一阵子,倒是有过“口号北伐”的情况。开风气之先的东西也是可以北伐的。
——这跟过去梁启超他们的北伐不一样。他们是思想的北伐。口号的北伐,伐而不远。现在思想的分量还是在内地。比如,在长期的较量中,香港的文化站不到太多的优势。就是流行歌曲,也是内地的更有文化的内涵。实际上我们对台北和香港的流行歌曲的选择也是这样,我们对台北的更喜欢一些,因为它有文化的意味。
——不过,内地的歌曲现在只是取得了一种均衡吧。不像过去是港台的东西一枝独秀。内地毕竟人多,人才也多,局面完全被别人控制是不行的。还有些东西,比如摇滚,在香港似乎没有吧。这些流行音乐在那里没有市场,所以没有人做。
——从长远的较量来看,最终还是要文化。我们现在还处在一个现代化的初期阶段,就是韦伯讲的,还在一个世俗化的阶段。世俗化带来大量的物质的、欲望的东西。
——这里我们可以稍微停留一下。西方的世俗化有它特定的含义。实际上它说的神性文化的世俗化转型。我们没有这个意义上的世俗化。在这个转型的过程中,并没有失范。宗教的伦理规范都成功地转化成为新的伦理规范。这与我们的情况很不相同。不是有一种流行的说法嘛,旧的已去,新的未来。
——我们这里的世俗化是政治神学的世俗化,一种准宗教的世俗化,比如当时不讲男女,文化层面上的男女区别被抹平了。在世俗化的过程中,欲望的东西急于合法化。欲望为自己立法,快乐就是一切。跟欲望连在一起的文化都很发达。我有时看见有些老板白天拼命找钱,晚上拼命“CALL女”,累得贼死,我就想起弗洛伊德的快乐本能与死亡,这两个东西是连在一起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在死亡的边缘上,快乐比较强烈?或者说,最强烈的快乐跟死亡为邻?就像吸毒。
——像刀锋上的舞蹈。
——冒险也是如此吧。命悬一线,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成功呢?快感大概也会格外的强烈。心理学应该对此有解释。
——深圳人的身体状况在全国是比较差的。有一个统计说,深圳有百分之十的人没有生殖能力,主要来自男性。男性失去生殖能力跟他们的夜生活过度有关。夜生活主要是一个欲望的生活。他不是在家里看书,做研究,没有听说知识分子做研究做得生不出孩子的。主要的通宵打麻将,泡歌舞厅,还有桑拿,据说桑拿对男性的生殖能力是一种摧残。当然还有不洁性交。
——这里有一个所谓“恶的循环”,身体越不行,越要证明一下我还是可以的,越是这样证明,身体就越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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