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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山如何觅旧踪

luyued 发布于 2011-02-23 11:16   浏览 N 次  

  一、校内篇

  10月,大学同窗二十年别后重聚,零星的照片里辨别这些变与不变的面孔,一个疑惑产生:狮子山,那时候我们聚会、散步、谈天和探花、喝茶、看录像的地方在哪里呢?

  11月19日,应小平师兄之招,打车奔师大而去,在这个标注师大附属学校的地方下车,看着“四川师范大学”路标指示,我知道我已经站在那时候我曾经站立和行走的地方,但没有一丝旧痕能证明我回到了狮山。大马路、人行道和地砖满铺的地面,楼房和各样的广告牌、店招,缭乱我的眼神,树木,――那些树木也一定不是我曾经端详过旧貌,或者它们的后代?言谈之间,尤其是晚餐之后陪送昔日的先生回宿舍,他们的指点,只是让我知道,这一片地方原来是师大西围墙外那片果园――我依然懵懂,找不见一丝一痕旧时面貌、事物,乃至天空或者气息。夜深时分,在灯影憧憧里离开,不找也罢,今天。

  第二天上午,上海的老同学、老哥们来蓉出差,在蓉几位同学相约下午在望江宾馆集合,晚上一起吃饭。午后,我从火车北站沿着北二环驶向沙河铺,重新走过那时候经常步行往返的沙河边,规整的水泥路面和人行道,再没有灰黑的炭渣和扬尘,靠河一面已经是街心园林一样的堤岸、曲径,河边再不见当年杂树与杂草丛生、以及在河边戴笠扳罾的渔人。那时候神秘莫测、不得擅入的望江宾馆,新建了四下招摇的大高楼和大招牌,行人车辆不经盘查也可随意进出,温暖的午后冬日阳光下,几位老同学在这公园一样的地方转了几圈,拍照留念。为兑现向一个孩子许下的承诺,下午4点,我又搭车前往龙泉驿某小学,不意竟从鎏金大字的毛体“四川师范大学”大校门前经过!人流匆匆和店招、广告牌满满,虽是来回一晃两过,却也看得分明,这并非那时候我们常进常出的校门,那时候大方洒脱、白底红字的校牌是看不见了。当晚,在成都至西昌的夜行列车上,我收到老哥们与老同学久别重逢后的记忆感言:感谢川师成就了今天。

  又经过几天巴蜀两地的奔波,再过蓉城,上一次未得相见的老同学,在上班午休时间开着车接我去师大品尝狮山小吃,然后重入校园溜达一圈。还是那座鎏金大字旁边的大校门:这已经是今日川师大狮山校区正门的南校门,小吃就在大门右手的店招和广告牌底下,味道是很棒的,那是学生时代的我们不曾尝到的美味;驶进校园,除了身边老同学的音容笑貌,其他一切都变了模样:那时候的教学楼、办公楼、宿舍,有的消失,在的换了新装。曾经登门求教的老师宿舍,今天是一个银杏和杉木密植的小园林;那时候的系办公楼,现在是羽毛球场,那间摆满床、椅、桌、凳书册的单身宿舍和宿舍里的杜道生先生不在了;在这座一楼一底当年的教工食堂楼上,88岁的刘君惠教授开口即让后生们愕然佩服:“我今年年方二八……”,而今玻璃大门变成精致小木门,一切都随楼前渠水流走,直流入垒土为坡的地下,坡上的竹木、曲径,疏朗悦目而陌生;化学楼前高大的假山尚在,似乎和毕业纪念册里的模样有了差别,一些杂草增添它的生机也隔膜了与今天的距离吗?已经被树荫掩映的学术报告厅,被更宽敞的道路和更高大的楼群衬托的有些老旧猥琐,唯屈守元先生那一年为我们这些入学新生做讲座的两句话言犹在耳:“治学当如金字塔,既能广大又能高。”这条从大校门直通教学区、教职工宿舍的主干道,那时天天下午可以见到、灰白头发跑步取信的高尔泰先生,早已经跑出国门。命名为“金钥匙”的少女雕塑,还以腰肢拧断而不屈的倔强姿势立在这里,那时候可以映照倒影的水池换成了花红草黄的土坛;图书馆的牌子换成了文学院,楼前的桂树园还有几树桂花绽香,荷塘在重新建造的曲廊亭榭之间伸展残梗枯叶,“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今天,大概是为“重要接待活动”摆出的菊花正在妖娆;装满过枪炮声、欢呼声,悬挂过标语、口号的电影放映场,现在是红红绿绿黄黄的幼儿园,《红高粱》里九儿带酒窝的笑脸和《黄土地》惊心动魄的安塞腰鼓声,为今天孩子们午休时的静谧淹没,一两声汽车马达的轰鸣也自觉地低抑;大操场的黄泥草坪和炭灰黄沙跑道,更换为红色绿色的塑胶场地;我们每天进出的学生八舍九舍改换了名称也贴上了干净的外墙瓷砖;新的办公大楼在原来学生、单身职工宿舍和校医院所在地拔地而起,那时候站立着几座布告栏、每天可以见到各式海报的十字路口“盐市口”在校园图示上标注为“言事口”。

  就在它的旁边,我终于看见未曾改变模样的这一丛旧相识:琴丝竹。翠叶黄茎,浅黄竹杆上一线线墨绿,粗细不一,由本至末,贯穿每一根竹茎,干干净净,芊芊密密,优优雅雅,那时候生长在图书馆外荷塘旁、新教学楼侧小河边、系办公楼对过的树林外,以及校行政楼和教一教二楼之间空旷地边缘,不见其高大也不见其匍匐,不曾扰攘扩张也不曾萎缩枯折,一丛丛各自生长,枝叶疏落,竹干各自由绿转黄,再各自长成深浅粗细不一的翠绿、墨绿线条。今天,我在荷塘之旁、新图书馆外、行政楼旁未见到它们,怅然若失之际,却意外在已经拆掉的系办公楼马路对过,露出一段的地下小河的围栏外和它重逢。

  二、校外篇 12月1日午后,我在昔日学生、今天师大校友的陪同下,穿过南校门右侧公路桥边湿漉漉的洗车房,登上围墙缺口,就知道了,狮子山是如何消失的。

  成昆铁路在此大转一弯,由南向西,笔直的指向成都火车南站,转弯之前和转弯800米左右之后,都是一马平川,就这一段,在两座低矮平缓的丘陵间穿过,这两座丘陵及其起伏,就是成都人称的狮子山,――除成都本地人,谁第一次见到这“山”都忍不住说一句:这矮趴趴的土坡也叫山!?四川师范大学校园老校区,就在成昆铁路北侧的“山上”,因为铁路造出的这条沟,那时候的川师师生,在自称“狮山人”的时候,也不免自嘲为“狮子山那个夹皮沟出来的”。

  但是,80年代那时候的狮山,却是川师大师生的游乐园。铁道单轨上行走,如行走在体操项目的平衡木,双臂张开如鸟翅,双脚向前踏成一线,身体情不自禁的前仰后合、东倒西歪,姿势别别扭扭,情绪一定开开心心;间距绝对统一均匀的水泥枕木,使你的步幅既不能大又不能小,恰好能限制你走得不疾不徐、不收不放,极不自然舒畅,这就是别致的乐趣之一种;那时候的我们,恐怕很少有不在铁道上留影的,单人、集体,尤其要等候火车轰隆隆开过来,抓拍一个火车头呼啸而来的背景,尽管我们都听到过为拍照被飞驰列车撞飞的传言,但这样富于时代进取色彩、冒险情绪标志意义的老照片,或许能在许多狮山校友或来狮山访友的同龄人相册里找到?铁道两边,石条垒成的保坎总是留下许多平坦宽阔的平台,还有两侧山坡灌木疏密不一、杂草丛生里的道路、坡地、台地,都是野炊野餐、唱歌跳舞、打扑克、玩游戏,尤其是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四季绿意满眼,静的是大地、山坡、道路、树木、拿着书本的心思,动的是列车、人影、风、草和落叶、以及恋人依偎时的心跳;冬天,一趟列车驶过,汽笛响亮,乳白色的蒸汽喷出、弥散、飘扬,大地和心情一起震颤。

  两坡延伸的远处,北侧,师大围墙四周是四川省农科院的果园和试验田,从图书馆荷塘边小门出去,满眼起伏的是桔子林、苹果林,梯次排列的荷塘和鱼池,菜地,和点缀在其间低矮的平房、小楼,没有高楼大厦,一派乡村田园风光;南侧,王家花园和许多别的不知道谁家的花圃、果园,木本、草本,观叶、赏花,含香、丽色,成片成畦,或间隔以篱笆,或连接以小径,农人终日劳作其间。早春桃花灼灼、梨花胜雪,游人如织,炊烟袅袅;盛夏荷叶田田,荷香清远,草长树茂,蔬菜碧绿;晚秋桔红累累,衰草绵软,寒冬灌木落叶簌簌,腊梅红梅白梅,梅香沁人心脾。

  那时候,我的个人爱好,除校园内早晚的读书、运动,绝大多数的周末和许多无课的午后时光,都是独自一人,或和不多的几个朋友、一些交往深的同窗、校友、老乡,漫步在校外的那些田园林间。每年春天、秋天会有次数不等、人数不一的老乡聚会,一般在狮山铁道旁找一块平地,铺一大块塑料布或床单,放着录音磁带,撒开花生瓜子糖果,几块石头垒一灶台,捡拾枯枝树叶,架起铝锅,或面条、或抄手、或饺子,配以冷菜啤酒饮料茶水,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唱唱跳跳。印象最深刻有两次:一是1986年4、5月间一个下午,川师大不同系的七八个老乡正在铁道北侧一个斜坡上用煤油炉子烧水下面,意外的发现这一天道路两旁多了许多的旗帜和锣鼓,更多的是成队成群并不搞野餐、也不唱歌跳舞的学生,当一列载着军人和装备的闷罐车驶入夹皮沟,在大转弯处鸣笛减速,再隆隆直行之际,这些同学突然群情激昂,旗帜招展,锣鼓喧天,许多人拿着卡片、鲜花、水果甚至饮料围向火车,朝着闷罐车狭窄的窗口和打开的车门欢呼、抛掷,一时间铁道上人头攒动,减速的列车不得不缓缓停下,欢呼和锣鼓声震天响啊,人流潮水一样涌向车厢两侧,大概只有三四节的闷罐车的小窗和车门前,军人和学生相互握手,狂热的喊着各样热情蓬勃的话,各种礼物传递进车厢,更有小伙子脱下衬衫递上去,要军人签名题字,经过近半小时的狂热,列车汽笛一再长鸣,有学生干部开始维持秩序,军列才在“保家卫国”“向解放军学习”的呐喊声和锣鼓声里开动、前行、远去,当我们从目瞪口呆里回过神来,发现我们带来的七八瓶啤酒已经不翼而飞。另一次是第二年早春,桃花、梨花盛开,那个难得的阳光明亮的周末,来自成都不同学校的十几个同乡,在铁道南侧的保坎平台上野炊,谈天说地,酒足面饱,唱歌跳舞,升级百分之后,到桃花林里照相留念,都是青春好年华,今天,再度端详这一张二十二年前的彩色合影,那些面孔上的酒红和稚气仍未消散。

  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就是一个探花郎,手持一本花谱或植物书,到王家花园的花圃里认花木。书本的介绍和实物的姿态形状,交相印证,于是我分清了栀子和素馨,蔷薇和月季,吊兰和金钟,大丽花与芍药,广玉兰与荷花玉兰,贴梗海棠和红梅,以及腊梅的不同品质、香气,水仙的不同品种;我并未学得如何种花、赏花,却在王家花园主人的启发下,明白了一个“做得三年花匠,不做当朝宰相”的道理。一个冬天,捡得一小枝被人遗弃的腊梅,养到寝室一个小茶杯里,夜来的寒香,让我的快乐渗入梦境。这样的兴趣,一直延续到四季如春的西昌,参加工作以后;1990年冬天,到西昌工作后第二个彝族年,我回到成都访老友,在狮山漫步,来到一家院内种植着好几个品种梅花的院落,香气让我斗胆敲门求花,主人高兴,遂剪下两枝素心腊梅以赠,分一小枝给学11舍的老滕,将一大枝绑在自行车龙头,骑车直奔川大校园,兴冲冲爬到到老哥们在11层的寝室门前,吃了闭门羹也未减兴致,给她的左邻右舍打声招呼,留下字条,把这一大枝梅花放在她门口,轻飘飘再骑回狮山,老哥们后来写信告诉我,这一枝腊梅,在她宿舍清香几近两月,让她室友妒忌的要死。

  今天,在昔日学生今日校友的陪同下,登上围墙缺口,看到公路桥下穿过的铁道,在铁道两边的山坡和林间漫步一圈,我知道,那个生动的狮子山的确消失了,至少已经在繁华边缘荒废了。火车依旧驶过,车厢漂亮了许多,或许速度也提高了许多,但已经没有热情的学生或游人向它们欢呼或指点;王家花园不见了,以前的许多花圃消失了,取代它们的是高楼大厦、宽阔马路和狭窄斜坡上的菜园子;腊梅的姿势和清香没有了,一些破旧的窝棚和粪水的秽气替代了它们;杂草和灌木丛以更紧密和杂乱的寂寞取代了那时候的疏密有致,曲曲折折的林间小道消失了踪影,我访旧寻踪的脚步踏出悉悉索索的新鞋印,却留不下一点痕迹;那时候恋人和学友悠游自在的地方,此刻被一群目光警惕的闲人占领,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明白他们的心情,他们在除他们以外别无他人的林间空地站、蹲、踟蹰,连交谈也没有,简直行迹可疑;还有一些深深的小孔,旁边散落许多地底掘出的黄土砂石,应该是探测土层地质的机器劳作的产物,这一片城市包围里的废地,是不是也即将消失?

  狮山正在消失,随着那时候闹闹嚷嚷的茶肆、录像馆和农家乐以及行人、漫步者的消失,随着果园、花圃和果农、花农的消失,狮子山已经死去。我的探访,不过是一次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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